虽是真正古物,也有落款,但因卖不出去,倒也得了便宜三成拿到了。
在去往楚大将军府的路上,秦楚青犹有些缓不过神来。
探手取出先买的那一卷轴,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自己,不由暗暗感叹了番,又轻轻掩上,好生搁在一旁。
——楚新婷早就和她说过,最佩服的人,是镇国大将军那样的女中豪杰。
楚新婷的心愿,便是成为镇国大将军那般的英雄。只可惜,时势不允许,家中爹娘也不肯松口。她一直未能从军。
当时楚新婷便感叹,若是能得镇国大将军一件墨宝,哪怕只一个字儿,也是好的。可惜大将军留下的亲自书写的字画极少。那些又都在镇国将军府留着,除了陛下和王爷外,谁也动不得。
说罢,遗憾地叹了口气。
秦楚青当时就想了,要不要寻个合适的时间,找了霍容与,去趟镇国将军府,拿点东西出来……
却没料到,今日会有此奇遇。
既是得了此物,她便决心即刻给楚新婷送去。
到了楚大将军府,进了垂花门,便有小丫鬟匆匆行来。
秦楚青一看,是楚新婷身边伺候的。还未来得及细问她楚新婷现今可是在屋子里,小丫鬟已经唤了声“秦姑娘”,又急急地说道:“姑娘,您来得太好了。快去劝劝我们姑娘罢!”
秦楚青见她神色焦急慌张,生怕是楚新婷出了什么岔子,撩了轿帘缓声道:“你先别急,万事都有解决之道。你且慢慢说。新婷她怎么了?”
她声音软糯,又语声悠扬,自带着一种平复人心的力量。
小丫鬟看她神色淡然镇定,自己就也不由得稳下来两分,深吸口气,道:“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她……”
想到刚才楚新婷的言行举止,小丫鬟泫然欲泣,哽咽着道:“我们姑娘她、她准备把嫁衣给剪了!”
……
内院之中,有一处梅林。梅林旁有个拱门,穿过去,是个疏阔大气的院落。仅在院子一角种有几株绿梅,为这个院子里添了几许柔和与娇媚。
秦楚青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屋子里不住传来的轻声啜泣,还有旁边隐有人声,似是在安慰。
她再顾不得其他,赶忙往屋内行去。
一掀帘子,就见楚新婷正拥着一团火红立在案旁,几案一侧,是坐着的楚太太,正用帕子轻轻拭着泪。
秦楚青没料到是这般的情形,一看之下,不由怔了怔。忙缓了缓心神,故作不知地好生问道:“这是……怎么了?刚刚我来,看你们都不在,还想着哪儿去了。没料到是在这里。”
楚新婷有些烦闷地拧了拧手中正红色的布料,低低说道:“我这嫁衣绣得不好。我不想要了。”
“你敢!”楚太太说道:“嫁衣不要,怎么成亲?”
“那你要我怎么办?不是你瞧不上这东西的么?”楚新婷愈发气闷,说道:“既是不好看,我撕了剪了就是。一了百了,也用不得你们这般嫌弃。”
“我那是嫌弃你么?”楚太太拿了帕子泣道:“不过是看你绣得不好,想要跟你说说怎么才能更为妥当。你倒好,居然就要撕了它。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不想嫁给阿宁了?”
乍一听闻楚太太提到秦正宁,楚新婷就愣了。缓缓别过脸去,不言不语。
秦楚青这便心里有了底。
见楚新婷当先不开口了,就好言哄了哄楚太太。又唤来门外站着的两位妈妈,让她们扶了楚太太回屋。
眼见长辈已经离去,她这就走到楚新婷的身边,将大红的衣裳从她手里慢慢抽了出来,又握了她的手在旁坐好,故意绷起脸问道:“怎么了?真的不想嫁给我哥了?”语毕,重重叹了口气,道:“那我和他好生说说早点解决罢。省得他白高兴了一场后,又要失望。”
方才楚新婷说的不过是气话,哪真舍得如此?
听闻秦楚青这样说,她心下焦急,忍不住问道:“他、他近日来,在高兴的吗?”
“可不是。”秦楚青叹道:“他还说,新婷知他懂他,往后的日子相互倚靠着,伯府的事情就无需我操心那么多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倒是把心直口快的楚新婷唬了过去。
秦正宁为人再温和宽厚,却也不会和妹妹直说甚么‘与新婷’一起互相怎么样的话语。不过,他确实赞过楚新婷能懂得他所想。
秦楚青约莫有些知晓楚新婷担心的是甚么,有意开解她,故而如此。
楚新婷没料到竟是能听到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便呆住了。
许久后,讷讷说道:“我见他多年来未曾搭理过我,只当我无法入得了他的眼,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甚么?”秦楚青微笑道:“你平日里与谁说话做事都直爽大方,偏生见了他又是局促不安的模样。哥哥原先只道他在的时候会让你放不开,总想着尽量避开你,省得你为难。哪想过那些?”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楚新婷的眼中慢慢汇聚了光彩,“原来,是这样的么?”
“可不是。他啊,看似通透,实则十分木讷。你若不说,他如何知晓?”
楚新婷的唇角慢慢扬了起来。
看了看案几上摊开着的那团火红,双颊不由慢慢染上了绯色,“我原先还担忧着,生怕……”话到一半,却又顿住。
“生怕甚么?生怕针法不好、绣技不好,入不得他的眼?”
秦楚青看到平日里那么爽朗的一个女孩子此刻却若得若失起来,不由心软,执了她的手好生说道:“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不然,你也瞧不上他不是?既然如此,你要对他有信心。”
“还有。”她紧了紧握着楚新婷的手,真心实意地道:“你们俩的婚事,是爹爹和哥哥都同意了的。只要你好好的,满心欢喜地嫁过去,那便比甚么都重要。”
她这说法,楚新婷倒是头一回听说。
楚新婷只知道,伯府来提亲了,母亲答应了。
自己暗暗欢喜着,却也暗暗担忧着。生怕这亲事只是两家大人的意思,想要亲上加亲。
至于那个儒雅翩翩少年的意愿……
她是不晓得的。也不敢去想的。
听闻秦楚青这般说,她只觉得万千担忧都不过是庸人之扰。先前的忧虑,都已经全然消弭无踪。剩下的,只有欢乐与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