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气极。
她想不到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到头来却将她给丢下,反倒去寻那个对她们娘儿俩不管不问的父亲去。
怒上心头,兰姨娘几步跨到秦如薇身边,一手捂着自己被打疼了的脸,一手扬起,就要朝着那张小脸扇过去。
手扬到半空就被人给抓住了。
秦如薇看着将兰姨娘止住的秦立谦,惊喜地哽咽,喊道:“爹爹!”
秦立谦将兰姨娘的手甩到一旁,冷冷地环顾四周,说道:“你们若要打来打去,可以,出了伯府再打。省得一个两个的伤了残了,又要赖到伯府的头上。”
话音落下后,他懒得去看那些人缤纷的脸色,只朝着秦如薇淡淡看了眼,指了二老爷,说道:“不许再那般唤我。我受不起。你爹,在那边!”
秦如薇看着秦立谦默然的模样,知道事情许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心下恨极。
她恶狠狠地看着屋子里的那些个人,对宋稳婆冷笑道:“就算你接生过早产之女,就算你经验十足。但,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怎就那么肯定那个女孩儿就是我!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定。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是爹爹的女儿!”
说到这个,宋稳婆反倒镇定了许多。
她非但没有紧张起来,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那时候我就想着,这高门深户里的阴私多,就算插一手了,也得给自己留点可以证明什么的东西。”
这般说着,宋稳婆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来。
“所以,当日给你接生完,我特意看了看你身上。你左脚脚跟处有一颗痣,您右脚的小趾外侧,也有一颗痣。”
秦如薇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体,脸色骤变,却还是咬着牙驳道:“你胡说!”顿了顿,又哼道:“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
京兆尹问宋稳婆道:“你可敢肯定?”
“自然是敢肯定。”宋稳婆朝他磕了头,说道:“不敢欺瞒大人。我就是怕这事儿万一哪天揭出来了,不好证实自己说的话,特意留意了一下。闺阁女儿家的身子,旁人哪能随便看得?我也只那时候因着有缘由特意看了看。为的,就是证明我没记错人。”
京兆尹闻言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有些为难。
想要证实宋稳婆所言非虚,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刻查看秦如薇的脚上到底有没有这两颗痣。
可他此次只带了个师爷和两个衙役同来。
四人均是男子,对方又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这样贸贸然过去查探,确实不妥。
可他们这次没有带女官前来。若是现在去请,一来二去的,得耽搁不少时候。
但在场其他人均是秦家人,就算看过,也无法作为切实的人证。
左右衡量了下,现今这状况,好似只能先请个住在附近的女官或者是有名望人家的夫人过来了。
他凝神思量之时,另一边,二老爷和二太太已经低声吵了起来,秦兰氏和兰姨娘则小声地争执不休。
——京兆尹在场,大家顾及颜面,反应过来后,都将声音压低了。
秦楚青正有话要与京兆尹说,不料有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来报:“姑娘,姑娘,有人硬闯伯府!”
小丫鬟声音不小,屋内众人都听见了,皆惊。
明远伯府可是袭爵之家,若是有人敢硬闯,那直接可以定罪的。因此,就算是秦兰氏她们过来,虽然叫嚣得厉害,却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直接闯。
听闻这个状况,秦立谦面色愈发暗沉。
三老爷慌忙辩解:“不是我们的人!”
秦正宁朝他看了一眼,生怕爹爹这个时候再受刺激,忙起身说道:“我过去瞧瞧。”
秦立谦阴沉沉地刚点了个头,外头就传来一人的轻笑声。
“唉,你说你们。早点放行不就好了?非要阻着拦着,说是府中今日有要事,不见外客。这不,那么卖力地挡住,我们也还是进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屋内但凡见过他的人顿时都惊到了,面面相觑齐刷刷地脸色一白。
除了秦楚青。
她听到这个声音,直接脸色铁青了。
……被气的。
这人好好通禀好好来不成,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硬闯?!
只不过,对方位高权重,她再不甘愿,却还是不得不强忍着上前,硬扯出个笑来,道一句——
“皇上,你怎么来了?”
常服侍卫们呼啦啦分成两队立在门外。
紫衣少年从他们让开的那条道上行了过来,迈步而入,负手笑望着秦楚青。
眼见秦楚青脸色不太好,他环顾四周,十分满意地发现今儿秦家人到的很齐。
思及先前伯府仆从拦阻的模样,再想想早些时候收到的消息……
“怎么?阿青不欢迎朕?”霍玉殊对秦楚青眨了眨眼。
见秦楚青绷着脸一言不发,他转眸一笑,低低地道:“知道有人来闹事,怕你们吃亏,就闯了一下。”
又上前与秦立谦说道:“听闻伯爷病了,接连几日都未痊愈,朕心中甚是担忧,故而过来看看。”
林公公借机扬着下巴哼了一声,视线横扫屋内。
大家这才惊醒过来,都意识到了眼前的紫衣少年是谁,心下惶恐,呼啦啦跪了一地。
——谁都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会来了。
霍玉殊拦着秦立谦和秦楚青,未让二人跪下去。待到其余人行完礼,道了句“大家都起来罢”,便迈步行至一旁,撩了衣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