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字,声音颇轻,但是诚意十足。
秦楚青微微叹息着,抬指揉了揉眉心。
那人去得那样早,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每每思及,心中便难过至极。
这些天那些伤痛之情堆在心里,一点点聚集,竟是凝成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巨石。
先前少年们提起上位者时的语气那般无所谓,一想到太.祖亦会被他们如此说来,那巨石就将她心中的枷锁给彻底压垮。在那一瞬间,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火。
秦楚青听出少年们的歉然之意,平复了下心情,道:“就算如今太平了,也不能忘记这大好河山是怎么来的。当年先人们浴血奋战,我们需得铭记在心。”
两个少年默默点头。
看着突然冷了下来的气氛,秦楚青单手支颐滞了片刻,让烟罗唤来小二,给少年们添了两个菜,一个火烤鲈鱼,一个火烤五花肉。
“算我账上。”秦楚青说着,又看了眼秦正阳,“尝尝看是否喜欢。”
此时说到银钱相关之处,她不禁凝神细思。
——多年过去,也不知京中镇国将军府如今成了甚么模样。
里面的东西……她还能拿回来用么?
霍玉鸣见秦楚青不再着恼,与秦正阳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霍玉鸣见这个漂亮妹妹不生气了,先前那股子精神气又冒了上来。
他一扬下巴,说道:“阿青忒得偏心。只问这小子喜欢不喜欢,却不问问我。不过,你点的这个东西,倒是合我口味。”
转头对了秦正阳,霍玉鸣双眼晶亮地道:“可惜这是在厨房里用炉灶的火烤。改天我请你们吃真正的烤肉。找块大空地,架个大火堆。听着肉在旺火上滋滋滋地响,闻着肉香,啧,别提多美了!”
秦楚青侧首看了他一眼,不禁莞尔。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先锋营兄弟们的喜好,还是和当年一样。
烤肉需得现烤出来热热的才好吃,只是要费些时候来等待。三人索性坐了下来,先慢慢品着其他菜肴。
砰砰砰。
屋门被连叩数声。
烟罗觉得不对劲。
店中伙计一般都会在敲了门后扬声报出为何事而来,或是菜好了,或是询问客官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断然不会这样连敲好些下半晌不说话的。
而且,那烤制的菜肴,不是还得等些时候才能好么?
她有些疑惑地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点缝,往外瞅了一眼。看清外头立着的人后,震惊地失声喊道:“三老爷?!”
门外那人五官和伯爷秦立谦有四五分相似,身高也相仿。只是与秦立谦相比,肩膀更阔身材更壮实,两个人的气质便不甚相同了。
屋内三人闻声也行到门口处。
秦楚青望见秦立诚,只稍稍‘回忆’了下便记起了他,倒是印象颇深。
虽说秦立诚是伯爷秦立谦一母同胞的弟弟,但他和二老爷秦立谨年岁相差不大,又在老太太的有意无意安排之下,自小跟着秦立谨一起玩,与他感情甚好。反倒和秦立谦十分疏远。
原先那女孩儿跟在兰姨娘和老太太身边,故而时常见到这位三叔叔。
秦立诚看到屋内三个孩子过来,甫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个双眸明澈的女孩儿。
习惯使然,他正要与她说话,却看到她不似以往那般见了他就露出羞涩亲近的笑来,而是神色淡淡,既疏离又漠然。
秦立诚这便想到了老太太和二哥对他说过的话。
——青姐儿变了,跟以往不同了,白养了她一场。
秦立诚望向秦楚青的目光就也冷了下来。
他微微垂眼,扫视三个孩子,“我与友人在此相聚,竟是听到你们在此嬉笑。本是特意过来看看,不曾想……”
视线定格在霍玉鸣身上,陡然变利。
“……不曾想,居然看到你们两个与打伤磊哥儿之人相谈甚欢!”
霍玉鸣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秦立诚,阴沉沉地道:“您可真不容易。刚才我们几个吵架的声音都快把屋顶掀翻了,您还能看出来‘相、谈、甚、欢’?”
他重重地嗤了一声,甩开秦正阳拼命往后拉他的手,嘴角扬着一抹讥诮的笑意,道:“晚辈觉得您还是甭吃饭了。先去找个郎中,好生瞧瞧这眼耳喉鼻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罢!”
秦楚青昨夜不在,不知其中内情。
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伯爷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怎么帮着二老爷、四少爷说话,字字句句针对伯爷、秦正宁还有他的!
这秦立诚,压根就是个分不清亲疏的混账东西!
秦楚青一直神色清淡地望着这一切。
秦立诚看了她一眼,双目中精光骤聚,扬手怒指霍玉鸣,“黄口小儿,竟也敢口出狂言!太过放肆!”
他正要再斥,旁边忽地传来了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将这绷紧到了极致的气氛瞬间拉扯得柔软了些。
“三老爷请息怒。”
秦楚青缓步上前,笑道:“三老爷为何如此动怒?究竟是因为鸣少爷诬蔑过小六,亦或是鸣少爷打伤了四堂兄?”
秦立诚本想说是后者。可瞧见秦正阳和霍玉鸣带着一模一样的敌视目光看着自己,他又瞬间改了主意,哼道:“自然是因为他诬蔑阳哥儿!”
他死盯着秦正阳,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小子对你做出这种事情,你居然还能原谅他与他共餐,当真可笑!”
“那依着三老爷的意思,被人冤枉了,就永远都不能原谅那个始作俑者,必须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
“正是!”秦立诚怒然说道:“没道理受了委屈,却还要反过来笑脸相迎的!难道青姐儿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