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人大多在聆听文老夫人训诫魏明俊与楚暖夫妻相处之道,极少有人注意到先前发生的事情,直到文壮搂住了人,才齐齐朝这边看来。
明氏是反应快的,忙招呼桂嬷嬷,“快拦住人。”
今儿是楚暖回门的大喜日子,不管韩娇是真心寻死还是假意寻死,总不能让她闹腾出事情来。
桂嬷嬷当即双手钳制住韩娇胳膊做出副搀扶的样子,翡翠在宁安院伺候这么多年也是个有眼力的,忙上前搀住了韩娇另一面,两人合力半拽半拉地将韩娇带到了下人住的后罩房里。
这边文壮捂着脸颊杀猪似的嚷,“疼死我了,我要死了,”一张嘴吐出满口血,血里还带着一颗牙。
文氏听他喊得凄厉,又见是满脸满身的血,又惊又怒,劈手给了楚晟重重一个嘴巴子,“你这个畜生,还不赶紧跪下,告诉你,要是壮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命来抵。”转头抱住文壮,不迭声地问:“哪儿疼,到底伤着哪儿了?快请府医来,快!”
有机灵的丫鬟早就吩咐人到前院请府医了,没多大会儿府医就急匆匆地拎着药箱子一路小跑地进来。
国公爷见厅堂里满满当当地都是人,大喝一声,“没事的都自管散去,五丫头陪着你夫婿逛逛园子。”
楚景也是个知机的,招呼着众位男客一道往外院去。女眷们就这几个,楚晓因又怀了身孕未能回来,楚晚跟楚晴本就是要走的,楚曈不怕血,倒是想留下看热闹,苦于没有理由,只好拉着楚晞一同出去。
厅堂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位长辈和跪在地上的楚晟。
明氏起身道:“我去看见韩家姑娘,这空当,别真出人命来才好。”
国公爷对楚晟道:“你没做错什么,用不着跪,回去吧。”
“是,”楚晟恭敬地应一声,不紧不慢地离开宁安院。
府医已替文壮清理过,躬身对国公爷道:“……看着可怕,其实并无大碍,鼻梁骨好端端的,就是脸颊肿了。嘴皮被牙齿磕破了,这血大都是鼻子里流的血。回头我让人送些消肿散瘀的药膏来擦擦。”
国公爷客气地说:“有劳先生。”
待府医行礼离开,国公爷将目光投向文氏,“以后文家的人能少来就少来,咱府里不欢迎。”
文氏看着自己当成心肝宝贝的娘家侄儿受这委屈本就觉得不忿,此时听国公爷这么说,脑子顿时一热,顾不得尊卑,当即道:“国公爷实在偏心,大嫂娘家侄儿在府里一住就是两年,四叔接了不相干的韩家母女来,白吃白住也是两年,我娘家侄儿平常不过来,也就逢年过节或者有事的时候来一遭两遭,怎么就不欢迎了?”
楚渐闻言斥道:“还不赶紧闭上你的臭嘴,怎么跟父亲讲话?”
文氏根本不怕楚渐,仍气鼓鼓地盯着国公爷。
国公爷摇摇头道:“要是明家表少爷也做出今日这种事来,我一样要赶出去。”
“那个韩娇呢?”文氏嚷道,“这种日子,她跟着来凑什么热闹,而且本来她在后头站着,怎么就到了前头?定然是她算计壮哥儿。”
文氏还真没说错,韩娇就是成心的……
☆、第93章
时光如梭,转眼间韩娇在楚家住着也有两年多了,这两年她没少往几位姑娘跟前凑,图得就是能跟着一道出门做客,好攀上门富贵亲事。
可楚晚心高气傲,除了楚晴外,其余人都瞧不上,更不把韩娇放在眼里,连正眼都没瞧过她。楚晴态度倒好,总是笑眯眯的,可也只是笑,任凭她说什么,都是没有回音,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她,直到她再也说不下去,只得灰溜溜地告辞。
其余楚曈本就是禁足,轻易连院子都出不得,而楚晞在京都时日短,认识的人不多,再者哪有人越过府里两个嫡女专程给庶女下帖子?
眼瞅着自己也十五了,亲事仍是半点眉目都没有,韩娇愁得几乎不能安睡。
她跟楚晚的情况还不同,楚晚是四处相看找不到合适的,而她是没有见人的机会,谁会知道楚家后院里还住着位叫韩娇的姑娘?
韩娇着急,柳月娥更着急,她总归多活了些年岁,脑子主意多,又能豁得出去,便告诉韩娇,将主意打在了楚暖回门这天。
成亲当天是男方家里待客,而回门这日则是女方家中待客,到时候楚家定然有不少亲戚朋友过来。楚家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要是能当着众人的面弄出点动静来,韩娇的出路就有眉目了。
柳月娥将地点定在园子里,但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园子里花还没开,草也没绿,实在不确定会有人有这个闲情逛园子,便决定让韩娇到宁安院去看看。
往宁安院去的客人不少,守门的虽然觉得老夫人平常不怎么待见韩娇,但当着客人的面不好拦阻怕引起吵闹,遂将人放了进去。
宁安院里,男人在左边,女人都在右边。韩娇在女眷后头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见不管貌丑还是貌美,每个人的衣着都极为精美,头上戴的要么是金冠要么是玉冠,个个都贵气逼人。
不管她能进到哪一家,今后必然衣食无忧。
韩娇老早就察觉到文壮眼神不对,因为其余宾客的目光多集中在魏明俊与楚暖这对新人身上,而她却始终关注着对面的男客。
所以,她也是最早看到文壮往女眷这边来的人,而且他的目标不是楚晚就是楚暖,反正脱不开这两人。当见到她们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心念电闪之间,韩娇迎头挤了进去。
韩娇再想不到这个穿戴得像模像样的人会是文氏的娘家侄儿。
她不认识文壮,但在楚府这些年多少也了解到文氏娘家破败得不行,全靠着文氏周济过活。听桂嬷嬷这么一说,韩娇觉得人生就要绝望了,难不成她一辈子都要过得这么拮据?
这事儿一出,便有小丫鬟飞快地告诉了柳月娥。
柳月娥急匆匆地赶到宁安院,看着韩娇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气得她恨不能给她一个大嘴巴子。投怀送抱之前,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是不是个值得的人?
可当着桂嬷嬷和翡翠珍珠的面,柳月娥自不能朝女儿发脾气,反而一把抱住了韩娇,哭喊道:“我地个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好端端的黄花大姑娘啊,就是来给五姑娘道贺地啊,怎么就被人欺负了啊?这还是国公府啊,难道就没人给我们娘家做主了吗?”
言外之意,韩娇来给楚暖道贺平白受此屈辱,国公府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桂嬷嬷耐心劝着柳月娥止了泪,吩咐珍珠沏过新茶,平静地说:“……这事儿原本是文家表少爷做得不对,辱了韩姑娘清名,文家的事情我家夫人也不好做主,但老奴愿意帮韩姑娘从中转圜,不知柳娘子有何打算?”
有什么打算?
要是换成别的人家,柳月娥早就要求对方负责了。可是文家……柳月娥想了想,抽泣道:“可怜我的阿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这还怎么嫁人?”掏出帕子又装模做样抹了半天泪,才唉声叹气地说:“我也不求别的,只想阿娇以后能过得顺遂。这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不过,事已至此,就让文家出一千两银子,我跟阿娇搬到个别人知道的地方住,也好过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
文氏一听柳月娥提出的要求,气得蹦起三尺高,“一千两银子,以为她家姑娘是银子堆成的?我还没怪她毁了壮哥儿名声呢,我家五丫头回门跟她有什么关系,自己发骚上门蹦跶也敢狮子大张口,不行,一两银子都别指望。”
桂嬷嬷见文氏说得难听,暗中皱了皱眉,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寻个两全之策,如今柳娘子可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文家少爷是读书人,以后总得科考举业,不能因为这事毁了前途。”
这话文氏爱听,在她眼里文壮就是精贵的玉瓶儿,韩娇就是过街老鼠,可不能因为打老鼠而带倒了玉瓶儿。
只是文壮的事情,她也不能就拍板做主,因此借着送文壮回去,一并回了娘家。
见到嫂子,文氏劈头盖脸将文壮说了一通,“早说让你拘着点壮哥儿,千万别闹出丑事来……阖府的人都在,还有交好的亲朋故交都眼睁睁地看着,国公爷是再不可能把六姑娘嫁给壮哥儿,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对了,人家韩姑娘平白受着屈辱,正在家里寻死觅活地呢?要是真死了,壮哥儿少不得得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