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丫鬟嗤笑一句,捏捏她尤显圆润的脸蛋,“便是不好,她也不敢真的罚你,她可还要讨好我们家夫人呢。”
她声音不小,连已经走了有段路的良儿都隐约听到其中大意,当即气得想回身理论一番,却被朱月拦住。
“小姐,您就是太好性儿了。”良儿不平道,“二夫人四夫人都那么疼爱您,三夫人又是您亲姨母,郡主也待您亲热,这小蹄子竟敢这么说,可不得将她嘴给打肿了。”
闻言,朱月只一笑置之,柔柔拍了拍良儿手背。
回到房内,朱月一看见桌上的那件玉佩,笑意便凝在了嘴角。
“咦。”良儿惊喜上前,“这不是之前小姐一直在寻的玉佩吗?您还说那是家传玉佩,丢不得,为它哭了好一阵呢。”
“……嗯。”朱月不自然地清嗓,“良儿,我想先歇会儿,晚点再梳洗,你先出去吧。”
她拿起玉佩,在灯火下静静凝视了半晌,似乎还能嗅出上面带着污秽的味道。
忽然脸上狞色闪过,她狠狠将玉佩砸向地面,玉石相激,发出清脆响声。
朱月眼眶微红了一圈,她想起当初在吴廷尉家中初识大皇子的情形。
那时她正倚栏观赏池中锦鲤,一位眉目端正,体态健硕的男子向她走来,低头细看她好一会儿,道了句“果然是个美人”。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宫中不大显眼的大皇子。
此后二人更是频频相遇,每一回他都会饱含深意地看她,视线直接而灼热。她自然被这目光看得含羞带怯,动了一番小女儿心思。
以她的身份地位,若能随了大皇子,也是不错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朱月痛苦闭眼,指腹被掐得鲜红欲滴。
若是能有选择,她也绝不会做出今日这些让阿绵与自己离心的事。
****
阿绵散下青丝,正歇在榻上,重新仔细看这封字迹熟悉又略陌生的信。
六年来的第一封信,宁礼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话儿。不过是问她这些年过得可好,长高了没,是否还像从前那般嗜好甜食,还是那般贪玩……
看着这些话,阿绵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和七叔叔并未分开六年之久,他只是去远处游玩了一番,而已。
随信附来的,还有一道治牙疼的药方,说是一位大夫祖传秘方,具有奇效。
他记性真的很好,也一如既往细心体贴,依然记着她喜爱甜食,并且儿时偶尔会因吃多了糖而牙疼的事。
那时候宁礼在宫中地位太低,连饭食都是几道过夜的小菜,带着一股馊味。她第一次见到时简直震惊无比,然后借着其中没有点心而大闹了一场,从此以后,宁礼的膳食就改善许多,并且御膳房牢牢记住了她爱吃甜食的喜好。今后只要每次她在宁礼宫中用膳,便会特地呈上精制点心。
因了她,他偶尔也会用些甜食,然后就面无表情皱眉,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会喜欢这种东西。
忆起那时的事,阿绵弯眉轻笑,让正在整理首饰的香儿不禁开口,“小姐是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阿绵折起信来,唇角轻漾,“七叔叔还记得我,来信问候,我有些意外。”
“七殿下自然记着您了。”香儿还是习惯这个称呼,笑道,“这些年哪次逢年过节没有给小姐寄礼物来,就连每次夫人看到,都说七殿下是个有心人,一直惦记小姐呢。”
“我看香儿你记得反倒比我还清楚呢。”阿绵调笑她,“莫不是之前跟着我和七叔叔待久了,还没忘了人家?”
“小姐胡说!”香儿跺脚,“亲近的是您,反推奴婢身上来了,真是,真是……”
她不说话,臊红着脸出房去端水。
阿绵收回笑容,把信放进了梳妆盒的最里层去。
不管今天朱月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只当这是一封最简单的问候信,再无其他。
第二日清晨,早膳还未用,阿绵就见程妍和程嫣挽着手一块儿过来了。
这倒是奇了,这二人明明一向不对付的。
见阿绵惊诧的目光,程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松手,“阿绵,你可起晚了。”
不紧不慢喝口粥,阿绵回道:“不知是谁,前阵子都睡到日上三竿,非要三婶亲自去撵才舍得下榻。”
程嫣哼了声,坐下抱着她手道:“我今日可不是来和你耍嘴皮的,你可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阿青姐姐的婚期?”
“谁说你那庶姐了。”程嫣不满道,“是婉婕妤的生辰!”
“嗯……”阿绵应声,她怎么可能记得这种日子,“所以?”
“所以我们想去宫中拜见一番。”程嫣笑得有些心虚,被阿绵轻飘飘瞥一眼才不好意思道,“好吧,是阿妍想去,她说好几年没见到婉姐姐了,十分想念。”
阿绵不由看向立在桌旁一脸阴郁的程妍,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当初大伯母李氏死后,程妍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一会说是自己害了阿娘,一会又说是姐姐害了阿娘。而等程婉进宫后,她性子就越发沉闷了,再不复从前任□□挑事的模样,甚至连亲姐姐也不愿去见。
她会主动要求去见姐姐程婉?
见状,程嫣凑在阿绵耳旁小声道:“她真的很可怜,这些年大伯母逝世,都没人管她了。大伯也是,整日待在妾室房中,根本连看都很少看她。”
“你也知道,如今婉婕妤受宠,可能阿妍是想进宫去寻她做主也不一定。”程嫣仍像儿时那般拉着她撒娇道,“你就帮帮她,带她进宫去见一回婉姐姐吧。”
这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也没什么不正当的,既然这两个姐姐都如此恳求,阿绵自然不会拒绝。
她先去向程王氏请安,说了这件事,得了程王氏的话才换了身衣裳,准备带这二人进宫。
待到上了轿子,阿绵才有些奇怪,“她……怎么穿成这样?”
程妍穿的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菊纹上裳,配着黯淡的下裙,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颜色风格。
况且这是进宫看望身为婕妤的姐姐,无论如何也该打扮亮丽些吧。
“我说过了。”程嫣无奈摆手,“她不肯换,我总不能押着她去,不过好歹是亲姐妹,想来婉婕妤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