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接道:“黎绍峰怕周老爷怪罪,就搜寻来鸦片给周老爷吸食,好像那鸦片和寻常的不一样,周老爷一吸就赞不绝口,听到钱被输光了,一点儿都不在意。”又说:“黎绍峰和将军身边的军需官许浩南走的很近,两人常一起去股票大厅,又去过几回金屋。”
大头将黎绍峰近来的举动都说了,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佟小姐的婉居开业那天,我代替大哥去送花篮儿,就看到他了。他没进去,但盯着婉居的眼神儿很不对。他还和杜允唐见过几面,杜允唐对佟小姐似乎有恨意,牵涉到那个青萍的死。”
周霆琛将先前的事一一串联,终于窥探出黎绍峰对佟毓婉的态度,也明白了黎绍峰上下乱跳的用意。
这个黎绍峰倒是心大的很,又是卖妹求荣搭上沈之沛,又拉拢许浩南,和金屋的金夫人来往,只怕是想走日本人的门路。这个许浩南有个哥哥,在北洋政府里任职,所以黎绍峰拉拢许浩南不仅仅是因其为沈之沛左右手,毕竟沈之沛的心腹还有个方同呢,可没见黎绍峰这般亲近拉拢方同。
周霆琛若想自由的施展,首先要解决周鸣昌。
周鸣昌到底是原主生父,不能要他的命,但是周鸣昌必须回乡养老!要送走周父,先得让其戒除烟瘾,这很难,周鸣昌是几十年的老烟枪了。
看来,得用点儿非常手段!
至于黎绍峰……
没两天,周鸣昌从烟馆吞云吐雾出来,踉踉跄跄,突然摔了一跤,竟疼的晕了过去。等送到医院一检查——周鸣昌瘫痪了!原来是摔倒时撞到了地上的尖锐物,磕到脊柱,于是就悲剧了。
周鸣昌醒来破口大骂,定要说是有人害他,要周霆琛给他报仇!
周霆琛没理会,专门请了个佣人照顾他,吃用都不缺。周鸣昌从此只能瘫坐在床上,大烟也没得抽,一天到晚就是吃喝拉撒。周鸣昌开始是骂,后来抓什么摔什么,还嚷嚷着要寻死。周霆琛可不管,只要烟瘾一犯,就将人给捆起来。
要说南下一行周霆琛受伤险些死掉,就是突如其来的犯了烟瘾。
这烟瘾本就是周鸣昌作孽,后来周霆琛有心解除,周鸣昌又暗中指使黎绍峰破坏。周霆琛南下时因此吃了大亏,受伤重,又熬着戒毒,那滋味儿着实痛苦。
周霆琛不杀周鸣昌,是因为原主的原因,但对周鸣昌这个人实在没好感。现在让他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
现在周霆琛被将军放假,除了忙周鸣昌的事情,对黎绍峰的监视一直没断。
这天晚上,黎绍峰来到周家,说是探望干爹周鸣昌。
要知道,周鸣昌虽然是个混混无赖出身,偏生有个好儿子。周霆琛一直记着母亲临死时交代他的话,无论如何,周鸣昌是他亲生父亲。就是这因为这句话,周霆琛为了成全对父亲的孝道,一忍再忍,间接的纵容了周鸣昌的一系列举动。
日本人森下龙一正试图通过金夫人牵线,跟周鸣昌合伙做鸦片生意,看中的就是周鸣昌的儿子周霆琛是沈之沛跟前的心腹红人,可以从中打通各个环节,毕竟现在上海有禁烟令,周鸣昌开烟馆实际上知法犯法,可谁不知道他有个儿子,谁敢有异议?周鸣昌仗着儿子的势,在上海地界儿上十分的嚣张跋扈,那杜瑞达是个实业大企业家,可周鸣昌根本不将杜家放在眼里。
黎绍峰之前送给周鸣昌吸食的上等鸦片,里面掺了慢性毒药,本是要慢慢儿的将周鸣昌毒死,既给爱人青萍报了仇,又不用担心某天周鸣昌朝他索要寄放的钱。
谁知,周鸣昌突然瘫痪了,而且周鸣昌所开的烟馆已经关门。
“大哥,干爹怎么样了?”黎绍峰提着礼品,面带关切,一点儿瞧不出别有居心。
周霆琛本就冷峻的脸色越发沉了:“医生说以后只能依靠轮椅,你去看看吧。”
周鸣昌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一间,挨着后花园,对外称方便晒太阳散心,实际就是为了不让周鸣昌的叫声惊扰左邻右舍。房门推开,里面有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站起来,这就是贴身服侍周鸣昌的刘妈,力气大,勤快,又不爱说话,周霆琛给的工钱多,刘妈很乐意。
黎绍峰走近床边一看,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这才多久,周鸣昌竟是瘦了一大圈儿,老了十来岁,但面色还算红润,睡的也平稳。
“这是……”
“医生说鸦片会对他的神经有麻痹作用,不利于身体恢复,所以要戒毒。”周霆琛说道。
黎绍峰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丝怪异。想到之前周霆琛就一再要求周鸣昌戒毒,这回只怕是借着医生的口,故意为之。这更加说明周鸣昌已经脱离不了周霆琛掌控,完全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价值。
送走黎绍峰,周霆琛返身回来就闻到隐约的鸡汤味道,特别是推开卧室的门,味道更明显了。
“你……朔白?!”周霆琛见到卧室内凭空出现一个人,尽管是白西装短头发,但那张脸和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气质亦是相同。
“过来趁热喝!”已经过了四五天,桃朔白到底不放心,这才趁着今晚过来看看。他脱离了佟毓婉的身体,对素兮交代着累了,要早些睡,只要天亮前回去就行。
“你还会做饭?”周霆琛很意外。
“买来的,当归羊肉汤,补血。”桃朔白当然不会做,再说也没地方做,所以才花钱在外面饭馆里请人做好带来的。
“羊肉?会不会太燥了?这么热的天,吃羊肉很容易上火。”话虽如此,周霆琛依旧坐了下来,端起汤碗品了两口,又一鼓作气将汤都喝了,然后才将碗里的羊肉吃掉。
“隔天吃一次,不要紧。家里没人做饭吗?早晚用红枣熬粥吃。”桃朔白还是能一眼看出他血气不足,但补血养血并非一蹴而就,就得慢慢儿调补。
周霆琛又给自己盛一碗,朝他看一眼,道:“一个人吃饭都是将就,哪里还有那么多花样。”
“你可以自己学着做。”桃朔白佯作听不出他的潜台词。
周霆琛就不再说了,顿了顿,问道:“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不能离开佟毓婉的身体。”
“我不离开只是因为佟毓婉的灵魂受过重创,我正帮她修补。再一个,伤了她的只怕是逃窜的恶鬼,本以为恶鬼会再找上她,可惜一直没有发现。”桃朔白说着走到他身边,手指搁在他的手腕处,少顷收回:“果然,周霆琛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其实有一点他更介意,一直以来君实的每回穿越都是从婴儿时开始,除了秦风那一世是穿越者身份。那么这一回,君实又是半途而来,莫非又是从别的世界穿越而来?
只是如今他处于失忆状态。
周霆琛的确是失忆,所以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但是他却又表现的很冷静。这种矛盾细想来也怪异的很,大概,真如那个荒诞不羁的梦一般,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要离开的时候,周霆琛突然问:“听说婉居分店要开张了,我去给你道贺?”
桃朔白摇头:“不行,佟家父母看到你绝对不高兴。”
“哦。”周霆琛神色一黯,满脸失望。
哪怕知道他是故意,桃朔白还是觉得好笑,于是反问他:“开婉居的是’佟毓婉‘,怎么,你这个周霆琛要去和佟家小姐再续前缘?”
周霆琛一笑:“当然不。那天我会让大头送个花篮去,另外,你小心点儿黎绍峰。”
“放心。”桃朔白就等着黎绍峰伸爪子。
桃朔白这边忙着婉居分店,又筹备着工厂改建,事虽多,但安排的井井有条,不曾慌乱。
佟父一放消息要卖两家厂子,外面各种消息就热闹起来,其中不乏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人。佟父早有预料,虽然还是伤颜面,但想想往后会有打那些人脸的时候,也就忍了。有不少人来问价商谈,这就是个拉锯战,有的磨。
杜瑞达倒是来了一趟,问佟父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佟父打了一圈儿哈哈,说的都是场面话,也都是实话,将杜瑞达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