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饶命,都是我一时糊涂……”
“回话!”侍卫低喝。
贾敬瑟缩了一下,忙回道:“我见到的是一个破足道人,一个赖头和尚,那二人着实有神仙手段,丹药都是他们炼制出来的。他们说我有仙缘,只要出面治好了太上皇,便收我为弟子,去寻仙问道,得长生。”
“这两人是何来历?”徒靖想着,这二人特征倒是明显,若查找起来也方便。
“这、实在不知,以往那两人能对我千里传音,可现在突然没了音信。之前正在炼丹,觉得心口闷痛,继而昏倒,醒来就无法再他们的声音,所以猜测,两位仙长可能……”
徒靖诧异,他所能想到的便是桃朔白动手了,只是从时间上算,太快了。
徒靖又细细问了几句话,再无遗漏,便起身离去。
最后一个侍卫留下来,简单利落的动手,使贾敬真正死去。
太上皇以前重视贾敬,是为丹药,现今一个仙师莫名死了,太上皇失望之下,更是恼怒。太上皇对甄家到底网开一面,但贾敬……直接一口薄棺丢到宫外,让甄家人自去处置。甄家人何尝不是同样梦碎,也怨恼起贾敬来,毕竟举荐也担着风险,如今虽没落罪,到底竹篮打水一场空。甄家不愿给贾敬操办,况且贾敬再如何也是宁国府老太爷,若以后贾珍问他们要人该如何交代?
于是,甄家便将贾敬棺木送回道观,把贾珍叫来,说了贾敬先前的举动。
贾珍吓得面若土色,根本想象不出他老子这般大胆,敢去唬弄太上皇?对!贾珍根本不信贾敬会炼丹,贾敬在道观里干的荒唐事他能不知道?每年往里头拨银子呢。贾珍最识时务,这事儿立刻就当没发生,谁也不说,做了一场戏,就有人说老太爷在道观里升天了。
对此,贾家都没人起疑,面做悲痛,开始筹办丧仪。
宁国府的当家奶奶是尤氏,这事儿原该尤氏料理,偏尤氏病了。贾蓉继妻胡氏太年轻,根本没经过这些,如何能料理?荣国府里邢夫人不必指望,王夫人也不愿沾这个手,本来王熙凤是最好的人选,毕竟先头还帮着操办过秦可卿的丧事,但不巧,眼下王熙凤有孕,不仅不能操劳,还得避讳这些白事。最后,贾珍将尤老娘和两个小姨娘接了来,说是帮忙照看着内宅。
尤氏心里头不乐意,但面上没露出来。
论来尤老娘是她后娘,两个妹子也是后娘带来的,本就不算亲近,出嫁这么多年,更是淡了。但如论如何是她娘家,总要年节往来,贾珍这好色性子,见了年轻貌美的二娘三娘能放过?她又管不住,只能装作不知道,心里盼着二娘三娘早些寻个人家嫁了,否则闹出什么来,一家子的脸都丢尽了。
上阳宫的太上皇在床上躺了几天,突然就传旨,将城外几家道观的道士给召进宫里,从中选出一批会炼丹的留下,命这些人给他炼丹。这些道士有乐意的,有不乐意的,却是皇权之下,只能依从。
当今道士炼丹不管哪种流派,都是用各种矿物质与药材结合炼制,普遍添加金银铜、丹砂或水银这几样,可想而知,人若长期服用这类东西,早晚是中毒而亡的结果。
道士们不傻,他们都是到了一定年纪才炼丹,吞食讲究分量,所以便是最后死了,年纪也老了,身体坚硬如铁,倒似真飞升了似的。
太上皇一心想重得神奇的丹药,等丹药出炉,迫不及待就服用,却没有想象中的效果。这使得他大怒,险些将这些道士拖出去斩了!此时的太上皇已经被丹瘾控制,越得不到,越焦灼癫狂,脾气更是暴躁易怒,连最得宠的甄贵太妃都被波及,旁人更是轻易不敢过来。
甄贵太妃觉得不妙,未免再被殃及,只能进言:“想来这些道士没有无为道长的功力,丹药自然差些,不如、多服一颗?”
太上皇果然心动,本来三天一颗,改成一天一颗,一连吃了一个月。此时太上皇的面色已经和常人不同,但他已偏执,谁若胡言乱语便直接被拖出去,便是甄贵太妃也只能好言好语哄着他。
这日是冬至,下了一场大雪。
笙歌曼舞,难得高兴,太上皇酒喝多了,兴致上来,与甄贵太妃锦被翻滚,半途便觉心力不济。太上皇盯着依旧容貌娇艳皮肤细嫩的甄氏,眼神阴沉,甄贵太妃心惊胆战,一声儿都不敢出。却见太上皇突然翻身坐起,打开床头的一直乌木盒子,伸手就抓了一把红艳的丹药塞进嘴里吞了。
“圣人!”甄贵太妃吓得变色。
太上皇突然扭头看她,居然笑着说:“爱妃,朕最喜爱你,你与朕一同长生。”说着又抓了一把丹药伸到甄贵太妃面前。
“不、圣上……”甄贵太妃全都发抖,从未如此怕过。
太上皇哪里容她拒绝,钳住她的下巴,掰开嘴,直接将丹药都塞了进去,并强迫她咽了。甄贵太妃趴在床边,不可抑制的干呕,眼泪直流,狼狈不堪。
结果,当夜宫中丧钟响起,太上皇驾崩了!
看到太上皇的死状,徒靖心有唏嘘。
徒靖自然不会放弃机会,借着此事,向甄家发难,毕竟是甄家举荐了道人,使得太上皇迷上炼丹术。甄应嘉一下狱,关于甄家的各种罪名先后涌出,一一查证,最后罢官抄家,赫赫扬扬风光无限的甄家就此烟消云散。
甄贵太妃在冷宫中得此消息,当夜便一条白绫自尽了。
处置完甄家,未免朝局过于动荡,徒靖没有再下手,而是升调了几人官职,其中便包括王子腾。王子腾升任九省检点,正月年一过完便启程。这件事使得京中老臣勋贵心下渐安。
徒靖登基不过两三载,哪怕现在太上皇驾崩了,再若太急进,必将引起反弹,不利于朝局稳定,政策施展。权衡之下,他决定再缓两年。
国孝期间,有爵之家一年不许宴饮音乐,平民三月不许嫁娶,贾家除了守国孝,还有一重家孝。却是这样的情况下,贾琏看上了尤二姐,并在贾珍父子的撺掇下,偷偷在外置办家业,将人偷娶做二房,外头人一律称尤二姐“二奶奶”,将贾府内的王熙凤一笔勾倒。
初时王熙凤不知情,后来平儿听到人议论新旧奶奶,这才觉察。
王熙凤悄悄让人去打听,方知贾琏此番用心良苦。那尤二姐尤三姐在外是什么名声?满府人都知道两个小姨子跟贾珍父子俩不清白,贾珍撺掇贾琏偷娶,为了还不是方便自己。贾琏倒是好气量,不但不嫌弃尤二姐,反倒为讨好贾珍,给贾敬上了五百两银子祭仪,又在花枝巷买了一个二十间屋子的院子做外宅,正经过了礼娶了尤二姐,一应丫头婆子小厮伺候着,每常出门回来必先去了尤二姐那里,据说一并私房也交了那位新奶奶。
王熙凤一改爆烈脾气,伏案大哭。
先是不念女儿,与多姑娘胡混,接着勾搭鲍二老婆,给她这个正妻没脸,现在更是直接偷娶了二房。这事儿便是闹又有何用?上次生日闹成那样,最后不过赔罪了事,便是贾母都说年轻人嘴馋,看似押着贾琏赔罪,实则偏着贾琏。
若依着她本性,绝不肯轻易服输,定要弄死尤二姐方解恨,可她现在没那个精力。
“奶奶?你别太伤心,二爷他……奶奶有孕在身,不可动气呀。”平儿对贾琏此举亦是十分寒心,越发心疼凤姐儿,果然男人都不靠住,凤姐还怀着孕呢。
王熙凤嗤笑:“放心,你二爷既然丝毫不念夫妻情意,我又何须为他伤心。我有大姐儿,还有肚子里的这个,还有平儿你陪着呢。”眼中冷光划过,她又道:“你寻个机会,将这事儿透到老太太那里。”
“这……”平儿觉得,依着老太太的行事,只可能将人弄进来关着。
“她不是想等我死了做正头夫妻么?就让她先进来瞧瞧,这贾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王熙凤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管好好儿养胎,只要那尤二姐进来了,就别想痛痛快快的过日子。孩子就是她的法宝,便是贾赦邢夫人都对她万分重视,绝不肯半点儿委屈,那尤二姐还想讨得了好?
果然,当贾母意外得知此事,惊骇不已。
贾母叫来贾琏一通大骂,连带尤氏也被骂的灰头土脸,贾赦邢夫人又将贾琏骂了一顿,甚至贾赦还动了手。贾赦不是心疼王熙凤,是担心王熙凤肚子里的大孙子,更是因此骂贾琏要偷娶都不知道选个干净的,那尤二姐是什么名声?
最终,尤二姐被悄悄接了进来。
贾母发话,孝期内不准圆房,更不许提什么新奶奶二房的话,等于只是在这儿住着,待孝期完了再给名分。尤二姐没得到贾母的好脸,宝玉和姐妹们虽见她温柔标致,可想到王熙凤黄黄儿的脸,到底是偏着自家嫂子,邢夫人更觉得她是个狐媚子。王熙凤倒是没去表贤惠,也没为难,完全将此人无视。贾家上下人等都瞧不起这个尤二姐,没少当面嚼些难听的话,若非顾念着尤氏的面子,尤二姐的处境会更差。
尤氏也是心中气苦,暗恨这个妹妹让她没脸,因此一次也没来看过。
尤二姐心思细腻,又心里惭愧,加上贾琏不敢过来,慢慢儿便生出病来。底下人服侍的不尽心,等着人起不来床才报上去,贾母贾赦等人第一个反应不是请大夫,包括贾琏在内都是赶紧将她挪出去,怕传给王熙凤。别人倒罢了,闻得贾琏亦是如此,自以为寻得终生依靠的尤二姐再也受不住,熬了几日,到底是在一天夜里穿戴齐整,吞金自尽。
临死前,她与尤三姐托梦:“你千万莫像我一样,原以为终生有靠,到底梦一场。这富贵之家,言语就能杀人。现在想来,若是嫁了张华,虽是清贫,许是安稳到老。”
尤三姐自梦中惊醒,泪流满面,果然次日便得知二姐死讯。
这回尤三姐倒是没恨王熙凤,把贾琏给恨上了,包括贾珍贾蓉父子俩。她本就在尤二姐跟了贾琏后表示心中有人,只是那人不在跟前,她已立誓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