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琴!你岂有此理!”李振华站在楼梯上怒吼,他到底不年轻了,没王雪琴跑的快。那根马鞭对他意义重大,陪着他打了无数仗,见证了他意气风发的征程,象征着他的权利和过去,竟然被王雪琴一把火烧了。
李振华太过震怒,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爸!爸爸!”如萍梦萍终于从混乱中回神。
一直躺在床上的尓豪嘴角诡异的勾起,似乎笑的十分愉悦。他望向空荡荡的屋子,那里站着除他之外谁也看不到的几个人:“妈,几位太太,陆振华昏过去了,你们的机会的来了。”
几个年龄不一的女人相视一笑,眼中红光泛动,涌去了陆振华的卧房。
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问道:“大哥,马鞭被烧掉了,我们可以出去玩吗?我还没见过上海是什么样子。”
“忘记我们先前是怎么说的?”尓豪,实际上现在已经不是真正的尓豪,而是当初被留在东北的大房长子,尔庆。尔庆死的时候不到三十岁,他的妻子儿女都在战乱中不知所踪,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就好像除了陆家这些人,整个东北再没有其他阴魂一样。
正因如此,他才越发恨陆振华。
当初东北沦陷,战事突起,陆家人口多,陆振华将全家人分成三批出逃。陆振华自己携带全家大部分财物,只带八姨太九姨太以及其子女,并李副官一家三口同行,其他的,大房二房三房一批,四房五房六房七房一批,这些人里,二姨太早年跳井死了,留下个女儿,五姨太有个青梅竹马,两人悄悄来往被发现,陆振华枪杀了男的,又用马鞭将五姨太活活打死了。陆振华说什么,分批容易逃,可他带走的都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儿女,甚至连得用的属下也比他们这些累赘儿女有分量。
逃难的人太多了,他们这两批人都没能出城,并且大多失散。死亡之后,他们在老宅相聚,出不去,离不开,直到今天,竟然来到了上海。
尔庆知道,是那只马鞭,他们陆家的男人女人,几个没挨过鞭子?现在好了,马鞭被烧了,没什么能再束缚他们了。他们的仇要报,他们的债要讨,不论是陆振华还是八姨太、九姨太,甚至他的这些幸运的弟弟妹妹们,全都别想逃!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皱眉道:“可是,我们太弱了,他们不像尓豪重伤身体虚,我们没办法附身。”
“念萍,你急什么,我们天天呆在他们身边,他们受不住,早晚要生病。”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笑吟吟的说道。
“听说如萍在读大学,那、可不可以将如萍的身体留给我呀?我也很想读大学。”念萍期待的说道。
“行,给你!”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个个脸上都笑嘻嘻的。
陆家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阴魂,同在上海的桃朔白岂能没有感觉。当他隐身来到陆家,正好看见一屋子男女正欢快的讨论附身,这些人最小的五六岁,大的二十五六,多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们此时并不是死亡时的模样,一个个穿戴的整整齐齐,都是各式洋装。
这些阴魂与心萍不同之处有两个,心萍一开始就被带来上海,禁锢于马鞭,且心智如初。这些阴魂同为心萍的兄弟姐妹,他们却被困在东北老宅,怨念极深,因着马鞭凶戾之气大增而受到吸引,被强行带了来,其实也是顺应了他们心中的执念,他们几乎都挨过鞭子,马鞭沾染过他们的血,彼此有所联系。
他们的执念几乎相同,凑在一起力量很大,若他们存心要附身,最少三天,如萍梦萍这些人都会病倒,乘着身体虚弱,这些阴魂就能鸠占鹊巢。当阴魂占据了身体,他们对原身的魂魄或是驱逐、或是压制、或是吞噬,总之结果一样,他们绝对不会再轻易让出身体。
桃朔白在陆家周围布下困阵,以防止这些阴魂逃窜出去。
然后他不管别的阴魂,先一步出手就将尓豪的身体定住,伸手就拽住尔庆的魂体往外拉。
“啊!”尔庆这时才发现突兀出现的桃朔白,尚不及惊恐,发现自己正被拽离,自然不肯妥协。尔庆全力抵抗,双眼赤红,面色泛青发沉,他威胁喊道:“你再不松手我就吞掉尓豪的魂魄,让他变成傻子!”
桃朔白哪里理会他,再加力一扯,纵然再不甘心,尔庆也被拽出来了。
其他阴魂见状,扑上来想帮助尔庆。
桃朔白摸出镇魂铃,铃声一响,这些阴魂全都抵挡不了头痛欲裂,一个个在地上翻滚嘶喊。
尔庆是大房长子,所有陆家小辈中的大哥,也是陆家的大少爷,哪怕死后,众人也是以他为首,所以众阴魂的力量多少会汇集到他身上,使得他的能力最强。尔庆意识到桃朔白太过强大,但他不甘心放弃报仇,他惨嚎着窜出屋子,直奔陆振华而去。
桃朔白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但陆振华的为人实在不好,以前做的孽也深着呢,所以他并不急着去追尔庆。
见这些阴魂都没了逃窜之力,收起镇魂铃,一面取出桃木瓶儿,一面说道:“你们放心,陆振华会得到惩罚的。”
“还有、还有九姨太。”一个小姑娘怯怯的说道:“她害死我妈妈。”
桃朔白没承诺什么,将一干阴魂都收入瓶儿里。
他查看了一下尓豪的情况,因着被尔庆附身,阴气浸体,加上鞭伤,鞭伤倒是好养,只是阴气亏损生机,等于大伤元气,必须得仔细调养两三月功夫。
相隔不远的房间传来陆振华的惨叫。
先前几位姨太太寻了过来,想起当初被强行夺入陆家做了姨太太,有愿意的,又死活不愿意的,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屈服。她们好运气的得宠一年半载,运气不好的只有十天半个月,新人入门,她们的日子就苦的很。她们这里面,有郁郁寡欢病死的,有和旧情人藕断丝连被打死的,也有想逃跑被拖回来幽禁而死的,更多的还是被遗弃在东北而死。她们生时彼此也争斗过,可那都是女人家的小事,她们最恨的就是陆振华,若不是陆振华,她们原本可以有另一种命运,哪怕最终依旧死在战乱,至少她们幸福快乐过。
陆振华老了,可他身体依旧很好,这就是今晚受了刺激昏迷,她们才有机可乘。
她们几人合力,入了陆振华的梦,给予他各种痛苦,等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就能有更多作为。陆振华睡梦中冷汗直冒,梦靥连连,却始终无法清醒。
尔庆过来后,双目赤红,戾气凶悍。
几位姨太太都受了惊:“大少爷?”
尔庆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根通体赤红的长鞭,那是用所有阴魂的怨恨之力所成就出来的,是她们生时共同畏惧的东西,也是死后怨恨的东西。姨太太们一见这鞭子,全都退开了,又是惊惧,又是快意,冰冷疯狂的眼睛盯着陆振华,一时间阴风厉厉,伴着声声鬼笑。
尔庆看到陆振华从恶梦中惊醒,他笑起来:“爸爸。”
“……尔庆?”陆振华恍恍惚惚,以为是在做梦。
“是我啊,爸爸。”尔庆提起长鞭,一边笑一边往陆振华身上打,打的陆振华翻身往床下躲,却怎么也躲不开抽在身上的鞭子。听到陆振华的怒斥和惨叫,尔庆和姨太太们都笑起来。
姨太太们喊道:“打!打死他!打死他!”
陆振华看到了她们,越发惊恐,他觉得这个噩梦太真实,太漫长。他试图爬起来去夺鞭子,狠狠教训这个不孝子,但他刚站起来就被尔庆一脚踹翻,鞭子劈头盖脸的又落下来。
“啊!尔庆快走!”姨太太们突然惨叫。
尔庆回头就看到桃朔白,知道其他人都被他抓走了,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为什么?为什么!”
桃朔白只是说:“你的妻子儿女在等你。”
尔庆一惊,忙追问:“他们在哪儿?在哪儿?”
“在阴间,他们以为你还活着,一直没有去投胎,想和你再见上一面。”事实上,那三人不可能短短几年就能得到投胎的名额,但三人的确在阴间等尔庆。
尔庆看了眼半死不活的陆振华,到底想念妻女,以为桃朔白是跟他做交易,便放弃了杀死陆振华的打算。他不反抗,顺势的就被收入桃木瓶儿。
桃朔白瞥了眼昏迷的陆振华,心情不怎么好,想了想,他弹出一指点在陆振华的脊柱上。作孽那么多,以后就躺在床上一辈子好了。
第二天直到早上九点半,佣人阿兰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当看到时间,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糟了,她竟然睡迷糊了,九姨太一定会骂死她的,工钱也会被扣掉。阿兰正痛惜着,突然发现整个陆家十分安静。
昨天是周末,今天周一,小姐少爷们上班上学,太太要出门,老爷偶尔也会去交易所走走,今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