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无言以对,甩身出去了。
尓豪跟着出去,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好安慰。
杜飞也不想就刚才的事说什么,干脆说起别的,他突然问尓豪:“你认不认识可云?”
“可云?”尓豪一阵恍惚:“你说的是哪个可云?”
“李可云?李副官的女儿。”
尓豪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儿,倒也没否认:“认识,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全家就离开了,听说她嫁到广州去了。”
“原来她嫁过人啊。”杜飞唏嘘。
尓豪就奇怪了:“你怎么会认识可云?谁告诉你的?”
原来杜飞之所以知道可云,却是意外。那天依萍看到可云精神不错,就带着她出去走走,谁知途中看到鸽子,可云就发了疯,还爬到了屋顶,正好杜飞在跑新闻,见到一大群人围着议论纷纷,又看到依萍,问明缘故后自告奋勇去解救可云。依萍可没他那么大的心,她一边稳住可云,一边让他报警,又寻来很多棉被铺在下面以防万一,坚决否决了他要以身犯险救人的举动。后来杜飞还是出了力,他机缘巧合,成功将可云哄了下来。
因这么个渊源,他对可云的身世就知晓了一些,他也认同依萍的猜测,可云的疯病是因为被人抛弃,孩子的死只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尓豪却是心头巨震,打听清楚可云的疯病,便明白了什么,可他不敢面对。
尓豪偷偷去看可云,被李副官撞见,顿时怒从心头起,打了尓豪一顿。依萍恰好在这里,终于知道可云发疯的内情,原来是尓豪,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边闹的很僵,依萍觉得只有陆振华能处理,没有一点儿犹豫就告诉了陆振华。
同时依萍也告知了方瑜,她觉得方瑜有权知道,当初她就不赞成方瑜和尓豪在一起,但方瑜喜欢,她也不好多说,如今这种事肯定不能瞒着。这回她没有跟书桓在一起,自然没人来指责她冷漠残忍,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这一次,陆家又动了家法,陆振华打的是尓豪。
陆振华之所以怒道这份儿上,除了尓豪对可云做的事之外,还因为雪琴母子顶嘴。特别是尓豪顶撞他说:“我对可云是做错了事,可又不是存心的,怎么就罪不可恕了?当年你就没做过这种事?你做过的比这还过分,那些女子的结果还不如可云呢!”
陆振华怎么能忍?
鞭子啪啪的抽在尓豪身上,雪姨、梦萍如萍都在求情,陆振华不肯停手,如萍梦萍就拦在尓豪身上。陆振华失手打到女儿,心一惊,却又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反而力气越来越大。
“如萍梦萍快闪开!老爷子,你是要她们的命吗?老爷子快住手啊!”雪姨看到三个儿女脸上身上尽是血色鞭痕,一声声惨叫就是在割她的心,惊恐中她拼尽全力将陆振华扑倒。
鞭子从陆振华手中脱落,沾满了鲜血的鞭子微微闪着光,将那些血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阵风从客厅吹过,客厅的角落里突然站满了人。准确来讲,他们不是人,而是阴魂。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着富贵,有浑身褴褛,其中有几个女孩子的面貌都与如萍梦萍存在几分相似,她们同样是陆家的女儿,但她们穿的破烂,满脸血污,她们死在东北的炮火之中,也有死在日军的凌辱刺刀之下。这些人有盯着陆振华的,有盯着王雪琴的,也有盯着陆家三兄妹的。
整个客厅鬼气森森,陆家人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天气一下子冷了,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王雪琴没空去管陆振华,赶紧喊佣人拿药,为三个儿女处理伤口。
这时原本一直安静的乐乐汪汪汪的叫起来,佣人怕它惹着太太,忙过来将它抱走。如萍只交代别伤着它,现在也顾不上它,她身上也挨了两鞭子,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脸上脖子也被鞭尾扫到,梦萍也是挨了鞭子,伤得最重的还是尓豪。尓豪身上衣服都打破了,血印子一道一道十分吓人,人也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直喊疼。
尓豪原本是疼的受不住,迷迷糊糊,突然感到一阵发冷,紧接着就陷入一片黑暗,意识不清了。
“尓豪!尓豪!”雪琴几个吓坏了。
等到将尓豪送回房间,处理完伤,又请了个诊所医生来看过,得知没有大碍。王雪琴摸着脸上的伤,顺势坐在床边就开始哭,她和孩子们可不能白白挨了打。雪琴想起这件事是依萍捅出来的,顿时对依萍更加恨的咬牙切齿,绝不肯就这么算了。
“好了!哭哭啼啼做什么?”陆振华哪怕心里软了,嘴上也不会露出来。
雪琴先前被揭发出五年前逼走李副官一家的事,心虚,虽不敢回嘴辩解,可都挨了打了,她也不怕了。她边哭边说道:“尓豪当年才十六岁,懂什么呀?也是那李家居心不良,养个女儿来引诱我们尓豪。”看到陆振华脸色转阴,立刻收住话头,摆起柔情攻势:“老爷子你也是,就算我们做错了,你罚就罚,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若是尓豪有个万一……他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他一回吧,自己的儿子,还能打死吗?”
“总要给李家一个交代。”陆振华跟李正德不仅是上下级,还是多年相互扶持枪零弹雨闯过来的生死兄弟,更是可以跟他回味过往年轻风云岁月的人。这样一个人,被雪琴羞辱赶了出去,令他难堪、愧疚,更觉得自己被人糊弄,权威受到挑战。
这其中,更是牵扯到一个不可言说的原因,他没办法看着可云的处境而不顾。
“爸。”尓豪突然醒了。
雪琴等人高兴的扑过来,又是端水又是问候。
尓豪只是看向陆振华,声音虽轻,却很清楚,很坚定:“爸,是我对不起可云,我愿意娶她,一辈子照顾她。”
“尓豪!你在说什么!”雪琴又惊又怒。
“好!这才是我陆振华的儿子!”陆振华却很赞赏,他更觉得这种解决办法最好。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尓豪怎么可以娶一个疯女人?老爷子,你也疯了吗?尓豪是你儿子,你可不能害他呀!”王雪琴很受刺激,反应十分激烈。
“怎么是害他?他害了可云,难道不该弥补吗?他就该……”
“陆振华你住口!尓豪怎么可以娶可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可云是你的种,是尓豪的妹妹,他们怎么可以做夫妻!”王雪琴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话,屋子里一下子就寂静了。
第120章 《情深深雨蒙蒙》
陆振华听到王雪琴喊出的话,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可云是他女儿?真是他女儿?
陆振华在东北的时候虽然仗着势力强占了很多女人,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李婶。李正德是他最忠心得用的属下,他亲自为李正德做媒,怎么会去染指对方妻子,那只是一场醉酒的意外。事后两人都没提起,假装没发生过,知道李婶怀孕,他还特地问过,但李婶坚称可云是李正德的女儿。
可云一直在他身边长大,他有时候怀疑可云是自己女儿,但为了两家的安宁,他没去深究,直到尓豪和可云的事情闹出来。雪琴这人虽是戏子出身,但往往这类人富贵起来最容易嫌贫爱富,况且尓豪是她的长子,她绝不会允许尓豪跟可云在一起。他找机会单独见了李婶,从李婶沉默的态度猜中了几分,又偏巧被可云给偷听了,后来李正德提出离开,他顺水推舟,只想着两家分开也好,谁知当时的可云已经怀孕了呢。
可云知道了自己身世,精神就不好,李正德以为是被尓豪伤害的缘故。等孩子一岁时夭折,可云听到医生诊断的病因,顿时就发了疯。因为那种病,是先天性的基因缺陷,往往都是近亲结婚才容易患上,而她,她跟尓豪是兄妹,这个结果他承受不起。
李振华一直存在侥幸,觉得可云不一定是自己女儿,毕竟李婶从没亲口承认,女人的心思复杂难辨,即便说出口也不一定是真的。再者,可云得的是疯病,有几个人的疯病能治好?即便是他女儿,嫁给尓豪,尓豪也不会跟她同房,等于是用婚姻给可云一个名分,照顾她以后的生活而已。
因此,李振华赞同尓豪娶可云。
王雪琴的怒吼,戳破了他的侥幸,也打碎了他一心维持的平和,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看到儿女脸上的震惊、惊恐,他万分痛恨,万分难堪,一时间有种想将王雪琴打死的狠心。
“你满口胡言乱语什么!”陆振华绝对不会承认。
王雪琴却是冷笑:“我胡言乱语?那晚你喝醉了酒又一个人呆在书房,我好心好意想端解酒汤给你,谁知却见你将方玉芝拽上了床。你们瞒的倒是紧,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线。本来我也没多想,可发现尓豪跟可云搅在一起,李婶竟然比我还紧张,你说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怨你,以前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却报应在儿女身上,我们尓豪做错了什么呀,凭什么要受这种罪!”
李振华气的去拿马鞭。
王雪琴也是气的狠了,想到尓豪就是被这根马鞭打的半死,一把夺过马鞭就跑出去。她来到厨房,佣人正在烧水,她一把将马鞭塞进了柴灶里,火苗瞬间将马鞭吞噬,极快的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