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朔白做法,使得心萍顺利入梦。
睡梦中的依萍恍惚看见一条路,她顺着往前走,突然到了一片青草绒绒的树林边。她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又奇怪,她怎么会到这里?
“驾!驾!”远处传来马蹄声。
依萍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存活在记忆中的身影:“心萍……”
策马奔到跟前的人果然是记忆中心萍,十五岁的脸,一身红色骑马装,娇艳飒爽,笑意吟吟的模样好似她还活着一样。以前心萍刚死的时候,依萍常常想起这个姐姐,也曾梦到过,但这么多年过去,心萍已成为尘封的记忆,她没想到会再次梦到。
依萍觉得自己很清醒,她知道这是在做梦。
“依萍都长这么大了,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了。”心萍想摸摸她的脸,却发现她比自己还高一些。
依萍扑哧一声笑了,紧接着眼泪流了出来:“姐姐,我好想你。”
平时不提,不谈,不代表不想念。
心萍眼眶一湿,又忍住,她不想将难得的重逢浪费了。她拉着依萍在草地上坐下,首先说的就是:“那个何书桓,你不要跟他来往了。”
依萍一愣,又万分惊讶:“姐姐,你知道何书桓?你怎么……”
“他是如萍的男朋友,却又跟你走的那么近,我觉得他人品不好,你别被他骗了。”心萍没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将担心的事情一再叮嘱。
“他是如萍的男朋友?”依萍再度吃惊,同时心里又失落,又愤怒。
“依萍,你怎么会去大上海唱歌?你……”心萍本想劝她的,可又想到陆家人是如何对待她们母女,想到依萍倔强的性格,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去大上海,我想去读书。”不管依萍表现的再坚强,她的内心却很柔弱,平日里傅文佩太软,要想母女俩过的好,她必须强硬起来。她总会怀念心萍在世的时候,不仅日子过的轻松,更主要的是有人时时关心她高不高兴,妈妈虽然也关心她,可是总少些什么。
现实里她无人诉苦,怕妈妈内疚,怕好友担心,只能在梦里和死去的姐姐说。
心萍心里又酸又痛,口气却有些冷了:“妈妈在接济李副官一家?”
“嗯。李副官一家过的太艰难了,偏生可云病的很重,他们也实在没办法。”依萍叹口气,她又何尝不觉得辛苦呢,可面对李副官可怜巴巴的求助,面对可云发疯的样子,她也硬不下心肠不管。
她要去找陆家,李副官死活不答应,以至于她都怀疑可云的孩子和自己爸爸有什么关系。那个猜测简直太可怕了。因此她对李副官一家,从开始的同情,逐渐参杂了些愧疚,谁让陆振华是她爸爸,又有强抢女人的旧历史,家里九个姨太太,说他不风流花心都没人信。
陆心萍却是冷哼:“他可怜?他就是真可怜,难道这可怜是你们造成的吗?当初他做了那么多年风风光光的副官,手里本就攒了钱,离开陆家也得了一笔钱,他把钱赔光了,吃苦是他没本事!至于可云,那是李家的女儿,不管病了疯了,都是他们父母的责任,你帮一回两回是好心,怎么能将别人家的担子挑在自己身上?你又过的好吗?真正该负责的是陆振华!”
“姐、姐姐……”依萍完全惊住了,心萍的斥责源自心疼,但也不无道理,可后面,心萍竟直呼爸爸的名字。这不对,心萍是爸爸最宠爱的女儿,在记忆里,他们父女感情很深,心萍很喜欢爸爸的。
心萍却是不吐不快,从今晚得知这些事,她心里就痛苦的很。凭什么要她妹妹受苦啊,她也是陆家的千金小姐,该吃穿不愁,快快乐乐的读书,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钱,抛头露面去做歌女,面对客人存心刁难也只能忍气吞声。
“依萍,你不要管李副官家的事,他们家落到这个地步,是报应!你忘了妈妈是怎么进的陆家?忘了九姨太怎么进的陆家?还有被留在东北的其他姨太太,他们都是李副官胁迫进的陆家!哪怕他是奉命行事又如何?爸爸只露个意思,他立刻狗腿的去办,不管别人家愿不愿,是不是订过亲,仗着权势一概掠夺,有那性子贞烈的,一头碰死了,家人还落不得善终。咱们陆家,造了多少孽呀。”
在东北的时候,依萍还小,加上当年逃难的惊恐,很多记忆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如今长大了,明白事理,也推测得出自家爸爸过往的一些事,但作为女儿,何尝没有濡慕过父亲,哪怕她现在倔强,和他对着干,不也是不服气不甘心么?同样是女儿,她差在哪儿?为何爸爸宠爱如萍梦萍,却忘记外面还有个她?
如今听到心萍这些话,不吝于一盆冷水兜头脚下。
“姐姐?你是不是……”依萍不知道要问什么,却觉得心惊肉跳。
心萍幽幽叹口气:“依萍,你现在赚钱不容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谁知道什么时候世道又乱了。你挣了钱,就自己攒起来,多了就换成金条,别让妈知道。”想着又重复一遍:“记得,别告诉妈你有多少钱,每月只给她家用。她的脾气你知道,指望不上的,哪怕你没钱读书,家里没米下锅,她却想的还是别人。”
以前依萍总是下意识里忽略这一点,毕竟她和妈妈相依为命,保护妈妈被她当成了责任。如今被心萍一语点破,怔怔的,心头发酸。
“姐姐,如果你没死该有多好。”依萍放声大哭。
心萍发愣,喃喃说道:“不行呀,不死不行啊。”
“姐姐,你说什么?”依萍隐约听到一句,刚要问,突然似被推了一把,醒了。
傅文佩站在床前,担忧的问她:“依萍,怎么又哭又喊的,是不是做恶梦了?”
“妈?”依萍眨了眨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立刻激动的说道:“妈,我梦到心萍了,我……”
说到一半,她又顿住,梦里那些话不能说给妈妈听,妈妈听了生气不说,还会认为是她的心思。
她又想起心萍最后那句呢喃,“不死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不死不行?难道心萍不是死于肺病妈?
依萍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再想。
第118章 《情深深雨蒙蒙》
依萍几乎一晚不得好睡,另一边,送了依萍回家的何书桓心情也是极好。杜飞觉得奇怪,还问了两句,他只含糊了过去。
杜飞突然问他:“书桓,我可不可以追如萍?”
何书桓先是一愣,接着笑道:“这话你怎么问我啊?”
“那你喜不喜欢如萍?”杜飞反问他。大家都看得出如萍对书桓有好感,书桓又没避讳,杜飞与他是好友,当然有顾虑,这件事问清楚比较好。
何书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就算我也喜欢,你还是可以去追。”
杜飞被他一鼓励,高兴了,觉得书桓肯定是喜欢白玫瑰,那他就可以放心的去追如萍了。
原本何书桓与依萍第二天有约会,但依萍因为心萍托梦,整天脑子里都乱哄哄的,完全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书桓在约定的桥上等到天黑,没见人,只能去大上海找她。
待依萍唱完歌,书桓找到后台:“你今天怎么没有赴我的约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依萍这才想起还有约会一事,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跟何书桓说话也很冷淡,仿佛又变回了最初见面时的样子。她说道:“我忘了。何先生,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是你想要招惹的那种女孩儿。”
一句话将何书桓听懵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招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有没有误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依萍在昨晚刚刚萌动的情芽,因为心萍的托梦,瞬间枯萎。原本她就是防备心很重,哪怕感激书桓再三相助,哪怕她对书桓感觉不同,但在她的规划里,目前也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更别说得知何书桓是如萍的男朋友了。
此时的她,完全被心萍的死可能埋藏着重大秘密这件事占据,反而没想到用抢男朋友的方式报复那边。
“嗳!你等等!”书桓着急的去追,却被大上海的人给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车离去。书桓难过不已,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被拒绝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