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允近来也常常心惊,魏虎的事总觉得要遭,那时他们王家……
“父亲,原本是薛平贵与代战要通过魏虎来害王家,但魏虎发觉了,先发制人,才有今日之事。”王宝钏略微撒了谎,又说:“皇上只怕熬不了几日,一旦皇帝驾崩,那些人就要闹翻了。我到底是薛平贵正妻,与雁北行营节度使拐着弯子沾点干系,父亲在朝中多年,岂能没个政敌?又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有人伪造了什么证据借题发挥,父亲岂不是凶多吉少。”
王宝钏只是因前世之事而担心惊惧,对朝事并不如何了解,王允不同。
身为宰相,王允手中颇有权势,身边也有一群官员拥护,自然而然,也有那么几个政敌。眼下诸王争皇位,本就暗流汹涌,但凡有丁点儿机会都要将对手拉下马。
此回平辽王府谋反之事,也有人影射王家苏家参与其中,好在敏王成王为他说话,又有交好同僚斡旋,兼之他狠狠打点了大宦官杨恭,这才与苏家避过灾祸。
先前为保住宝钗性命,他已与人交涉,愿意退下宰相之位,以此换取对方为此事出力。现今见宝钏这样处境还在担忧他们老俩口,不免又是心酸。
“你放心吧,我早有主意。”王允说道。
宝钏听出其意,心头一宽,又忙说道:“此事父亲赶紧办了的好,一旦辞官,立刻回乡。”
“你们姊妹都在这里,我与你母亲哪里能走。”王允一生就这三个女儿,虽各有偏疼,但总归都是他的骨血,他的掌上明珠,舍弃哪个都疼。
“父亲不必为我操心,大姐想来在苏家很是安全,只有二姐得想想办法。”
“你又在打算什么?”王允不放心。
“父亲,以前是女儿不孝,现在父母年纪大了,又在乱世,我得为父母留条后路。薛喆是薛平贵唯一的儿子,又是李克唯一的亲外甥,薛平贵是必会来救我的。”
王允从她话里隐隐窥出了几分,只是不放心。
父女俩又细细讲了一番话,尽管不舍难过,到底是做了一番约定。
王允前脚离开宝莲寺,魏虎后脚就来了。
王宝钏见了他忍不住皱眉,实在是魏虎眼中意图太过明显,这时她倒是懊悔,不该吃了那些丸药。然而她又深知,若她仍是以往苍老村妇的模样,哪能在府里平静过到现在,人往往是肤浅的,一张好的容貌无形中就会解决很多问题,而在她的计划里,她须得保住这样的容颜。
虽说招惹了魏虎,但正是有了魏虎暗中做的小动作,她才有今日安稳,才能借着宝莲寺实现她的计划。
第30章 《王宝钏》
魏虎不轨之心昭然若揭,王宝钏偏做不知,抱着薛喆,嘴里只与他说起二姐银钏。魏虎一听银钏心情便不大好,又试图想个法子将薛喆弄走,哪知一人脸色大变的跑了进来。
“将军,快回城!皇帝宾天了!”
魏虎噌的起身,不再理会王宝钏,大步离去。
王宝钏一愣:皇帝宾天?这么快!
她不由得为父母处境担忧,不知父亲辞官是否能顺利?又是否还有机会安全离开长安。
皇帝宾天,全城戒严,还要实行宵禁,如此来,反倒有利于薛平贵的行动。那些皇子大臣们都去争皇位去了,禁军士兵大多在城中内外布防,宝莲寺这里就松懈得多,毕竟薛平贵虽背着谋逆大罪,却只是一人,杀了他,后头还有个厉害的李克。
后半夜,宝钏睡意正浓,突然嘴被捂住,一下子惊醒。
“宝钏,是我。”来人声音压的很低,是薛平贵。
房中没点灯,但王宝钏感觉得到不止薛平贵一人,她安静的没挣扎,待薛平贵松开手,她什么也不问就将薛喆用披风一裹紧紧抱在怀里。虽说她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难免速度要慢,可薛喆情况特殊,万一哭闹起来可是丢命的大事。
有人前在探路,有人断后,薛平贵与另两人护着宝钏与薛喆,悄无声息的摸到寺庙后门。
宝钏已经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和尚与守卫官兵,并没去问他们是死是活,总归问了也改变不了事实。这一行太顺利,让她皱眉,结果刚出后门,突然听到有人高喊:“有人闯入!”
“快!”薛平贵显然早有准备,取出准备的帕子朝薛喆口鼻一捂,然后将其抱入怀中拔腿狂奔。其他人自然紧随其后。
王宝钏被其中一人拽着跑,好几次险些摔倒,衣裙被荆棘扯烂,鬓发散乱,狼狈不堪。她咬牙死撑,一双幽冷的眼睛直直盯着薛平贵的后背。她很清楚,若非薛喆离不得她,薛平贵绝不会带着她这么个累赘。
“上马!”林中早藏了马,又有十几个接应者。
薛平贵顿了一下,将薛喆交给心腹,拽着王宝钏坐在身后。
此时追兵已到,宝钏耳畔听到冷箭嗖嗖之声,几次擦着她的耳边飞过。薛平贵策马狂奔,除了前头这五个人,其他人都负责断后。如此奔了一夜,直至次日天光大亮,终于甩掉了追兵,这时只剩了六七个人,且除了王宝钏与薛喆,包括薛平贵在内个个受了箭伤。
这事儿实在极巧,要知道王宝钏坐在薛平贵身后,若有箭从身后射来,该是她挡着才对,偏生她安然无恙,却是薛平贵腿上中了一箭,肩膀中了一箭,所幸都不在要害。
一行人也不敢多停留,只草草处理了伤口,吃了些干粮,便再度赶路。薛喆没醒,看来那帕子上的药分量很足,王宝钏即便是担心不妥也不好说。
一天以后,一行人赶到一个小镇,进了一户农宅。
一到这里,薛平贵的神情明显放松,可见这是安全之所。
“平贵,你的伤该换药了。”王宝钏轻声提醒,打了清水来为他清洗,而后上药。这不是第一回 这般做,只是这次上药,宝钏的眼神格外明亮,嘴角似有若无噙着抹笑,因她低着头,无人发现这笑容里的冰冷。
薛平贵不知就里,也没心思与她闲话,只盘算着怎么将代战母女救出来。
停歇了两日,不见追兵,薛平贵便让宝钏留在农家,他则带人返回长安谋划。宝钏并无异议,也不曾让他给父母带话,薛平贵暗松口气。
宝莲寺之事瞒不了人,王允早得了消息,之所以那边如此顺利,皆因皇帝驾崩,帝位悬而不决,谁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旁的。朱良虽觉可惜,但他不在长安,鞭长莫及。
王允早先从宝钏处得了话,如今倒不为她担心,他犯愁的是自身处境。
眼下局势敏感,哪怕他要辞官都辞不了。
魏虎等人支持成王,又有人拥护尚且年幼的皇子,而大宦官杨恭为首的一派,则支持敏王。敏王年十五,乃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情谊非常。杨恭选出此人确实有心机,既不年幼,又有身份,且为人宽厚颇有才能,朝中官员一见便觉满意。如此来,成王一系势弱。
魏虎担心夜长梦多,怂恿成王宫变,选择的时机便是新帝登基这日。
结果可想而知,手握兵权的并非魏虎一个,况宫中禁军非寻常兵士可比,杨恭此人心机颇深,早有心除掉成王等人,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事变当晚,成王身死,魏虎重伤被擒,魏家下狱,只等皇帝入陵后便处置此案。
王允忧心如焚,先一个三女儿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现在又陷进个二女儿。
却是杨恭主动寻到王允,提出条件,作为换取银钏母女三人的代价。杨恭所要的乃是宰相之位,以及王允在朝多年所经营出来的势力人脉,新帝刚登基,这些宦官把持宫闱不难,想要左右朝堂却不易。王允当然要答应,哪怕银钏母女只能用死囚换出真身,总好过白白送命。
王允作为宰相,颇有手段,左右联络几个人,便巧妙的使朝中几派相互牵制,他就此辞官归乡,也就没什么人刻意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