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口气:“何苦来哉?毁掉一张好琴。”
看檀轻尘一眼,见他鬓发微有湿意,目光深邃,却掩不住三分失落孤寂,有些不忍,转念一想,硬起心肠,试探着劝道:“大圣遗音世间只余三具,这张琴就算流落民间,也好过今日被毁。”
“不过琴再好,终究是外物,断了也就断了,宫中还藏着一具万壑松琴可用,但人若毁掉,到时可是悔之晚矣。”
檀轻尘冰凉的右手滚拂过琴弦,只听琴音暗哑,九德尽失。
各种情绪在眼底翻涌,终冷凝成全然的静和坚,淡淡道:“十一哥,我这一生,如履薄冰。步步荆棘,却从不敢怀忧丧志,如今掌重权握天下,也是全凭咬牙忍耐,自己亲手谋得,若是曾有过一丝一毫放弃退缩的念头,怕早已是一架白骨。”
说得极其舒缓,一字字似从心底最深处剜出,血肉模糊:“十一哥,你也知道,我自小孤苦,虽说你待我极好,去白鹿山看过我,你却不知白鹿山入冬之后有多冷。我虽有貂裘华服,袜子却是最寻常的薄布袜。那时侯武功不好,内力也是自己偷着练,脚上只冻得全无知觉、尽是冻疮……小师弟的袜子却是他父母特意掺了毛织成,貂裘价值千金,却换不来一双那样的袜子……真是冷得心都缩起来。”
“聂十三没了贺十五,还有剑还有江湖,他那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对他真心诚意的好。贺敏之于我,却是不可替代,我真正在乎的,也只有他,其他人只会怕我、敬我、忠我或是恨我、算计我,若是失了敏之……”
断然摇头,道:“不,我不会放手。那天知道他想辞官离去,登时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还在白鹿山上,身边纵有再多的人,还是森森的寒冷彻骨。”
抬起眼眸,一笑,声音低沉而平静:“十一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愿意慢慢等。”
九月初五。
贺敏之一整天心不在焉,一时冥思苦想,一时嘴角含笑,一时直盯着聂十三使劲的瞧,炽热的目光能在聂十三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聂十三见怪不怪,自行收拾行李,又出门买了马匹。
天刚一擦黑,贺敏之便早早的煮了一大锅面条,简单做了几道菜就把聂十三打发了。
忙不迭吃完饭,洗漱之后,贺敏之斜睨着他,打了个呵欠:“春困秋乏夏打盹儿,这秋雨一下,我是又困又乏……”
说着就拖聂十三上床。
聂十三强忍笑意,低着头便从了。
贺敏之也不闹虚,翻身压住聂十三,亲着他的脸颊,低声含糊道:“我想要你。”
聂十三道一声“好”,动作奇快,小擒拿手中的“分花拂柳”一式使出,瞬间解开了他的衣扣,一双手已摸到他腰间。
贺敏之捉住他的手,怒道:“不是这样……是我想上你。”
聂十三意味深长的“哦”一声,却悍然拒绝:“不行。”
贺敏之为之气结:“为什么不行?我行得很!”
聂十三眼眸暗暗的一闪,透着几分危险:“你怎么知道你行得很?你试过?”
贺敏之气道:“我这不正想跟你试吗?”
聂十三掌心直贴他的肌肤,搂着他的腰,眼神凝注,异常认真:“你不喜欢我要你?”
贺敏之只觉得那双眼比黑宝石、比星空都更加漂亮几分,脱口而出:“不是……”
聂十三轻轻吮噬着他的颈子,哑声道:“我要你的时候,你不舒服?”
“不是……”
聂十三一笑,吻住他的嘴唇,翻过身来,手掌在腰侧留恋片刻,自然而然往下移动抚摸,贺敏之迷糊中,两人衣衫尽解,聂十三轻轻托起他的臀。
肆无忌惮的呻吟喘息渗透了空气,昏暗的夜色铺泻在交缠的裸体上,却衬得肤光月般光泽鲜明,情欲如水珠蒸腾,春色满室。
良久平息。
雨声清凉的轻敲屋瓦,一片安静旖旎中,贺敏之一声断喝:“聂十三,你混蛋!”
惜乎声音里掺了几分沙哑和暧昧,未免少了气势磅礴,多了荡人心魄。
聂十三素来直接,心神一荡漾,立即付诸行动,牢牢锁住身下的人,舌头逗弄着他的耳垂,贺敏之尚在高潮余韵中,登时不堪刺激的浑身轻颤,想挣扎躲开,只听耳边聂十三一声低笑,已再度被充满。
贺敏之禁不住“啊”的一声低唤,咬着唇,掐住聂十三的肩,道:“轻些……”
聂十三停住不动,亲吻贺敏之湿漉漉的眼睫,等待他慢慢适应,不觉额上一颗汗珠滴落到他嘴角,贺敏之无意识的伸出舌尖舐了,轻红柔嫩的舌尖在唇边微微一闪,聂十三眸光一黯,再按捺不住,稍往后退了退,一挺腰,已完全顶了进去。
贺敏之一声惊叫,骤然收缩,把他夹得死紧,修长的双腿更是把他的腰密密缠住。
入骨缠绵的低吟、轻叹、索取声,在紧密交合中丝丝入耳,攀到巅峰时那欲仙欲死的感受,几乎使贺敏之失明了一瞬,眼前一片浓重的漆黑,有繁华的星子闪烁,当幻象退去,才感觉最深处传来滚热的灼烧感,聂十三伏着身体,失去了节奏的满足喘息。
天微明时,贺敏之沉睡未醒,聂十三已悄然起身,负剑出门,却听贺敏之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聂十三答道:“先去江南医神药庐,再去少室山,十月二十前后回来。”
贺敏之懒懒道:“去吧,路上省着些。”
说罢蒙头继续大睡。
聂十三策马驰过纳福街,自东城门而出。
正值雨后一轮红日东升,金红辉煌,霞光灿灿。
受其激发,聂十三只觉得神清气爽,周身真气鼓荡,充溢经脉,不可遏制,不由得纵声长啸。
啸声如春雷滚动,碧海潮生,又似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遍了靖丰城。
此时百官上朝,摄政王端坐朝堂,隐隐听到啸声,容色稍变。
贺敏之却大怒道:“扰人清梦!”
聂十三快马赶到医神药庐时,江南业已秋尽草凋。
程夫人青衣窄袖,落日融融下,帮程逊收拢药草,两人间偶尔手指相触,相视一笑,尽是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聂十三突然很想贺敏之。
不知这个有些寒冷,但余晖温柔的黄昏,他在做什么?
程逊见他,笑道:“前两日刚接到你的飞鸽传书,今天就到了,莫非你的马也习过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