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可那间房有人住了。”
陆酒冷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让那人搬去上房。”
陆酒冷站在窗边,揭开窗帘一角,从云来客栈的三楼看下去,正可看到济南知府衙门的后院。他看见那辆马车停在了院中,后院之中的马厩那拴了数十匹马,还可看见黑衣佩剑的人。
他在窗口之后看了许久,这知府衙门是三进的院子,后院之中有左右厢房二十余间,多数房门都有人进出,只有居中的那间正房房门紧闭。
陆酒冷看得明白,想入夜了再探。看看日影已斜,就下楼吃饭。他刚在桌旁坐好,唤了掌柜上了几盘菜,烫了一壶花雕,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站到了他眼前。
那女子貌美如花,手扶着大肚子,站在他跟前。
可不正是花笑月。
花笑月目中含泪,看着他不说话。
陆酒冷想他已换回本来形容,这女子不该认得他才对。奇怪地看着那女子,“夫人,何事?”
花笑月悲声道,“你叫我夫人?你不认得我了?那时...”
陆酒冷揉了揉已经发胀的头,“我并不认识夫人,夫人莫非认错人了。”
花笑月眼中一滴一滴落下泪来。
女人的眼泪有时是最好的武器。
济南府民风淳朴,店小二也有侠义之心,见不得陈世美。他把酒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瞪了一眼陆酒冷,一甩白毛巾。
走了!
“陆公子,你也在这里。”一身娇俏女装的唐灵踏进门来,一眼就看见了陆酒冷,甜甜笑着打起了招呼。
花笑月声音愈发悲伤,“你姓陆?原来你连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陆公子,你好...”
唐灵已经向着这桌走过来,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站在陆酒冷身旁垂泪,微微咦了一声。
店小二的冷哼几乎已经从鼻孔里哼出来了,手中那盘酸菜闷鱼是强忍着,才没有直接拍到陆酒冷脸上。
陆酒冷觉得头开始疼了,他宁可提剑面对世上最棘手的敌人,也不愿面对这两个女人。
陆酒冷一把拉过花笑月,压低声音道,“我们走。”唐灵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酒冷拉着花笑月上楼。
店小二苦口婆心地劝,“姑娘,男人不能只看脸的,你吃了亏就当买个教训...你也看到了,人家有老婆了,而且还大着肚子。”
为陆酒冷拖入房中,花笑月轻轻拢了拢发,并未见慌乱。她对着铁青着脸的陆酒冷道,“陆公子不必不承认,我花家世代为皇宫调制香料。我已在公子身上下了七七追魂香,四十九日内以闻香蛾,我都能找到公子。”
该死的!
陆酒冷突然明白了,肖无忧为何会见了这女子如见蛇蝎。
肖无忧只怕也是这么被这女子下了追魂香,否则以无事亭主的本事怎么会被一介女子缠上?
而能发现安平王是凶手,这女子凭借的也是这一手追踪之术。
明知道这女子有追踪的本事,还把他哄去见她?肖无忧,这笔账陆酒冷记下了。
“公子可以封我的穴道,让我不能跟踪你,但我身怀有孕,血脉滞行太久会伤了胎儿。”
陆酒冷道,“我未必要点你的穴道,只要雇几个人守着你,等我离开济南,再把你放了就行。”
花笑月道,“这当然是可以,不过笑月见过公子此刻的容貌,何况我手中还有闻香蛾,若公子四十九日内将我放了,我还可找到公子。若公子关我四十九日,我也能绘出公子此刻的画像。而且我下月就是产期,这段时期我总能接触到一些人,比如产婆。不是笑月自大,公子所托的那些人未必能完全防住我,想来江湖上肯定有不少人对千金易命会很有兴趣。”
陆酒冷目光转寒,“你威胁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花笑月清浅一笑,“花笑月苟活于人世,只有一个报仇的心愿未了。笑月早就不想活了,谢陆公子成全。”
陆酒冷瞪着这女子如瞪了个怪物。
花笑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对视了半晌,陆酒冷叹了口气,“你身上可有银子?”
花笑月脸颊微红,自袖中摸出银票地契,“笑月给不起陆公子的身价。”
陆酒冷不接,问,“我说你身上可有银子?”
花笑月从腰中摸出了几锭银,“只有这么多。”
陆酒冷拿了在手中一掂,那银子约莫有三十两之数,“纹银三十两,外加你手中的七七追魂香,这桩我接了。”
花笑月几乎欢喜地落泪,她自袖中摸出一个盒子交于陆酒冷掌中,陆酒冷见那盒子玲珑小巧,如女子胭脂盒一般。
花笑月道,“香引和虫引俱在此中,陆公子下了香引后,再剪开虫引的袋子,以火烘烤,半日之内就可成闻香蛾。”
陆酒冷接了,道,“陆某允了夫人,定不负所托...以夫人的聪慧,应当知道放下二字。”
花笑月拜了下去,“谢陆公子。”
很久以后,陆酒冷坐在雁北边城的城头上望着满眼风沙,想若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还会不会接下这宗案子。
花笑月虽然执着地近乎疯狂,但是不乏真性情。
陆酒冷虽然对待人命近乎冷血,但是偶尔也会疯狂。
三日后,安平王被刺于府中。夜交三更,半弯冷月照着朱楼。
身着夜行服的陆酒冷缓缓从安平王的尸身中抽出长剑,一件物事随着安平王的倒下,骨碌碌地滚到他足边。陆酒冷拾起一看,入目光华温润,竟然又是那个和他颇为有缘的白玉芙蕖。莫非雇他杀鲁有刀的就是安平王?
陆酒冷突然心生警兆,退后了一步。他顺着风声抬头一看,头顶之上一道铁闸正在飞速坠落,铁闸之中嵌着森冷的刀锋,锋锐的冷风贴着他的耳际,几乎要割裂他的肌肤。他手一扬,青锋脱手卡在了铁闸的机簧和刀锋的咬合处。
铁闸下坠之势受阻,发出让人齿冷的咔咔响声。啪地一声响,铁闸势沉,那精铁所制的青锋已经断成了两截。
陆酒冷掌向上拍出,赤手去托铁闸的刀锋下沿,强提了护身的劲气,就着这一缓的速度,整个人已经像只葫芦自铁闸底下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