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挑上苏慕华的领上系扣,刀光映寒了苏慕华的眼,睁开的琉璃色眼中泛着清透的光泽。
叶温言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恨着眼前的人,也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眷恋着苏慕华眼里的神采。
清贵风华,从一出生就是美人、权力、金钱无一不圆满的春风得意进宝楼少主。
令孤虹和苏慕华...
杀意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焚燃起来。
苏慕华,他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叶温言手中刀锋沿着青年的胸膛一路向下,最后顶住青年的腰,眼中有嗜血而隐秘的快意。他向着苏慕华侧过身去,附耳暧昧低语,“为什么挣扎,为什么要逃?你不是喜欢我的么?
苏慕华偏开头,眸光一瞬苍凉如雪。
“我说中了你的心思了?苏慕华。你喜欢的不是孤虹,一直以来你喜欢的是我,是不是?”
“叶温言,”,苏慕华安静地唤他,“逼我至此,你很开心么?”
一语毕,苏慕华垂了眼,不想再去看他。
叶温言却不放过他,“那种令人恶心的喜欢,才是你要走的原因?”
“孤虹让我代她向你传一句话,她说,人心外面裹着层骨头,不敲到碎了,总也不肯死心。”
叶温言问,“那你呢,慕华,你对我是不是也是不肯死心的,哪怕我说了恶心?”
“不,叶温言,我苏慕华和令孤虹不一样。”苏慕华以一种冷漠的的声音缓缓道,“我苏慕华,八尺余的男儿,数十斤的瘦骨,敲碎了还可煮酒。”
你若无情我便休,他宁可封死自己的退路,逼自己不得不离京,也不愿在这座城中静待死局。
苏慕华不是令孤虹。
叶温言心中一滞,心里想着苏慕华毕竟不是令孤虹,又有几分不是滋味,“你真决定要走?”
苏慕华慢慢地又决然地点了点头。
叶温言沉默了许久,看着他,终是黯然一笑,“好,我这就备马,现在就送你出城。”
两骑在夜色中出了叶府。
苏慕华换了一身黑色的侍卫服,披着黑色的斗篷,与叶温言骑马并辔而行。
骑在马上的叶温言,月白长衫绘着浅淡的青竹寒梅,温良端方,君子如玉。
京陵东府布衣侯叶温言,白马春衫足,门下客三千,江湖之中有小孟尝之号。
苏慕华想世间只有与他结义的自己和叶孤虹才看得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偏偏他们二人却又是心甘情愿将白骨当画皮。
二人行进地并不快,叶温言一路数落着京师的风物,仿佛苏慕华不是远行,而是初来京华一般。行至城门口,苏慕华早见到那城下停了辆马车,车前站了四位佩刀的武士。他手虚搭在腰间的刀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哥请回吧。”
叶温言按住他的手,“等等,是太子的人。”
一名武士迎了上来,“二位请,我家主人请二位车中叙话。”
叶温言上前一步,将苏慕华护在身后,传音入密,“你快走,我拖住他们。”
苏慕华拉住他,摇了摇头,对武士道了声,“请。”
宽大的马车,铺着厚重的毡毯,太子坐在案后,正倒着一杯酒。
苏慕华从容步入车厢,与叶温言择了位置坐下。
太子放下酒杯,“久闻苏楼主风华,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会,果然名不虚传。”
苏慕华道,“殿下客气了。太子今日邀我等前来,有话不妨直言。”
太子道,“苏楼主果然快人快语,令家与本王已经定了婚盟,令孤云之死我说不得也得尽些绵力。但叶先生与本王有师徒之谊,相扶之情,叶先生要我放过苏楼主,我又实在为难。”
苏慕华笑道,“太子,放过苏某要些什么条件,不妨开门见山?”
“雁北边城的军备统领刘同之骄横跋扈,目无君上,本王想请苏大侠援手,帮我除去此人。”
苏慕华依稀记得在楼中谢若之手中看过此人资料。刘同之骄横跋扈是真,目无君上也是真,更真的是他是燕王的人。太子水泼油淹不进,只得掀子出局,也好在燕王的棋盘上落下自己的子。
在燕王的地盘上杀朝廷命官,太子自然不宜用自己的人,江湖浪客是最好的。
苏慕华道,“杀人?这也简单。”
太子大喜,“苏楼主既然答应了,便请饮了此杯。”
杯酒盈满,良辰景,奈何天。
好一杯百日醉黄泉。
百日之内必须服下解药,而这毒后劲绵长,非一次解药能除,必须再过三月再服一次解药。再过三月,第二次解药只怕又不知道要用什么价码来换。而有一有二必有三,此杯酒饮下,他苏慕华从此为毒物控制,沦为太子手中予取予求的杀人工具?
叶温言扬声道,“太子,苏楼主答应的事自然会做,何必?”
太子笑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楼主勿怪。待苏楼主归来,我定当将解药奉上。叶先生尽管放心。”
苏慕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自酒杯边沿与叶温言轻轻一碰。
这一瞬间,心如寒潭,洞若观火。
苏慕华骑了一匹瘦马,马首挂了一个酒葫芦,行在大漠风烟里。
数日前他已杀了刘同之,他手中的刀刺入刘同之心口时,只觉得凡尘俗事已了,浑身百般松快。
塞上有江南,彼时积雪方消,红尘之中尚未浓了姹紫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