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蛮只觉得嘴角直抽抽:“你对自己还真有信心……”
“非也非也,”顾昭一副吊儿郎当的风.流样,“我是对你的眼光有信心。”
谢小蛮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又被顾黑套路了,难不成她要说自己没眼光?深觉自己在智商上和眼前这家伙不是一个段位的,谢小蛮只好转移话题:“你去看了二娘,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蔡月莹出嫁之后,三朝回门,自然是表现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况且曾敏行对她确实也很好,曾敏行没有世家公子的那种纨绔习气,他性子疏懒,为人温和,两人相处了这几个月,也没红过脸。
只是谢小蛮关心蔡月莹,私心里希望的是她能真正夫妻相得,而非相敬如宾。
顾昭明白她的意思,只道:“师姐和表兄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但以真心换真心,天长日久,自见情意,”虽然他也关心蔡月莹,但觉得谢小蛮这样总是在意他人的家事不太好,因道,“路是自己选的,日子也是自己过的,你不必太过忧虑。”
“你说的对。”谢小蛮也觉得自己在这上面放了太多的精力,她到底只是个外人,担心是好,也得适度才是。
只是她这般垂头丧气的,顾昭忍不住心疼:“放心,六郎要是干了什么坏事,你直接扑上去挠他就是。”
少女噗嗤一笑:“你还当我是我只猫啊。”言笑间眼波流转,顾昭不由看的呆了,赶紧找了个话头平复心口的悸动。
“小蛮,你的容貌和一年前比起来……还是没有变化。”
这一说就说到了谢小蛮的隐忧上,打从几年前她第一次恢复人身开始,就顶着这张十六岁时的脸直到如今。都说天底下的女人都希望自己容颜不老,但那是指保养得宜,可不是真的做个永远十六岁的老妖怪啊。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对了,”顿了顿,谢小蛮有些犹豫地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白虎……越来越衰弱了。”
说是衰弱也不确切,毕竟白虎一直被精心饲养着,它若是有什么异状,虎豹房的内侍早就发现了。谢小蛮只是感觉白虎的精气神好像在慢慢流失,明面上看一切正常,但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件事,是连顾昭都没有办法的。一切的根源在那块被白虎吞下去的玉佩上,可是玉佩早就碎了,哪怕是把白虎的肚子剖开,那也找不回来。
她不想说这些烦心事,朝顾昭挤了挤眼睛:“容颜不变很好啊,等以后你老了,我就去找年轻的俏郎君。”顾昭看着她,眼神原本就有些黯,忽然捉住她的手,俯身便吻了上去。
谢小蛮猝不及防被偷袭了个正着,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亲……
伸出手想推开,犹豫着又没使劲,就这么晕晕乎乎的,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瓷器碎裂在地的脆响。谢小蛮火速将顾昭一把推开,再一看地毯上,又是一条热气腾腾的红烧鱼。
恰巧今晚是顾昭留在家里的最后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出发北上,所以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饭桌上,谢小蛮埋头猛吃,顾昭气定神闲,杜桐娘欲言又止。
谢小蛮在心里拼命恳求桐姨不要在这当口把话挑明,接吻被家长看到什么的,还是连着看到两次什么的,太羞耻了,太突破她的下限了!
大概是她的祈祷有效,杜桐娘犹豫又犹豫,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她不知道,晚上等她睡下之后杜桐娘特意把顾昭叫到书房,一脸严肃地端坐在上首:“阿昭,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顾昭一听就明白了:“桐姨,我和小蛮……”
杜桐娘打断他的话:“我明白,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
“不,桐姨,我和小蛮……”
“你不用解释了,于情于理,你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您误会了桐姨,我和小蛮……”
“知道你脸皮薄,好了好了别说了。”杜桐娘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又从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往日也是我疏忽了,你没有男性长辈教导,想来也不是很懂,这册子你拿回去研读,”说罢,将那小册子放在顾昭手里,还满脸郑重地拍了拍,“记住,一定要克制,一定要有分寸!”
顾昭:“……”算了我还是什么都别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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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谢小蛮又过了一个亲朋故眷无法团聚的春节。
即便是家家花户张灯结彩的时候,北方的战报依旧源源不断从前线送回来。京城几经易手,已然快成为了一座死城。而楚王瘫痪在床后,虽然有他的长子接手,但楚王一系依旧分崩离析。朝中的诡谲风云也影响到了军中,使得胶着的战事越发艰难。
但大部分人预料到的晋王一手遮天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各方派系相互间不断拉锯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一点,是晋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然没有太多心力可以放在朝政上。
正是在新年之后,晋王不小心感染风寒,大病一场后虽然恢复了过来,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晋王妃日日为其求医问药,小皇帝也派了不少御医上门诊治,大夫们都说晋王这是年轻时亏损过多,如今到了一定的年纪,身体便熬不住了。这都不算是什么病症,只能将养着。晋王无法,开始徐徐将手中的势力交给两个儿子。
他既然透出了要培养后继之人的意思,下面的人自然是度其用意,开始在萧曈和萧昀间做选择。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居长,一个为嫡。一个谋略过人,在文臣中经营颇深,一个英勇出众,在武将里一呼百应。若论起礼法来,自是萧昀名正言顺。可若论起晋王的爱重来,萧曈又占先在前。
众人深知以晋王之势,哪天说要改朝换代也不是什么怪事。所以选择一个投靠的对象,其实就是在赌萧昀和萧瞳,哪个日后能做皇帝。
一时之间,朝堂上俨然有了一分为三的架势。小皇帝自然是知道众人都是怎么看自己的,只日日在宫中冷笑。晋王病了,前去探望的人几乎把王府的门槛踏破。而那时候太后也病了,却没有人关心。
阿爹早已不在了,阿娘的身体一直不好,迟早也要离他而去。若阿娘也走了,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关心他的人了罢。
小皇帝如今也不过只是十三岁的年纪,却早早地尝到了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的滋味。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做皇帝,只是从未料到那张龙椅坐的有这般艰难。
这般浑浑噩噩地回了寝宫,却听说皇后给他送鸽子汤来,已经在冷风中等了大半个时辰。萧曜心中一暖,连忙走上去握住皇后的手:“娘子……苦了你了。”
曾九娘柔柔一笑:“官家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官家好了,奴家便不苦。”
萧曜与自己的这个皇后并不亲昵,他年纪尚小,虽然早早地大婚了,也没有圆房,又因为曾九娘年纪比他要长,总觉得有些别扭,是以平常也不怎么去皇后的寝宫。此时方才恍然惊觉,自己虽然没有了亲人,但还有妻子。夫妻本是一体,皇后既然嫁给了他,自然会关心他。
他想通了此节,随着太后缠绵病榻,萧曜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和曾九娘的感情却也越深。如今他什么事都愿意和曾九娘说上一说,这一日恰说到朝上的乱象,曾九娘道:“奴家有一点浅见,不知该不该说。”
萧曜握着她的手:“你是朕的皇后,有什么不该说的。”
曾九娘因笑道:“官家所虑者,不过是晋王坐大,日后恐难以收场。如今他的两个儿子有了嫌隙,这岂不是官家的机会?”
萧曜却皱着眉:“你不懂,那两人再怎么斗来斗去,都是晋王的儿子,总不会向着朕。”
“所以官家就是要把水搅浑呀,”曾九娘抿嘴一笑,“趁着晋王系内斗,官家正可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虽说朝中大半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钻营之辈,但忠臣良将也还是有的。”说罢叹了一声,“只可惜奴家的祖母故去了,家里要守孝,不然也能帮衬官家一二。”
就在上个月,衮国公府的老夫人去世,此事萧曜也是知道的。这当口曾家要闭门守孝,萧曜不能不说是遗憾,不过因着曾九娘的话,他不由地想到了那个人。当初太后要自己娶曾氏女,可不是要拉拢衮国公府,而是顾昭。
可是之前他防着顾昭坐大,生怕又重蹈了晋王的覆辙,并不曾对顾昭有太多看重,如今看来,是他想差了。
顾昭又不是萧家人,即便势力再大,也只是权臣,而不能做贼子。皇后说的没错,趁着晋王系内斗的机会扶持帝党,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如此一来,皇帝便愈发放任朝中的乱局。连谢小蛮这个不常进宫的人都听说了,晋王的两个儿子不合,人人说起来,好像已经到了一见面就要亮刀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