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对镯子给阿圆送去。”尚坤停顿一下,抚着下颔再叮咛一句:“告诉她,我不喜听见细微的响声。”算是解释吧,他这么想。
这两天阿圆躲在房里不出来,也不见郎君相问,曲四郎以为又没戏,乍听到吩咐,他愣一下,应喏去办差。
“郎君特意吩咐让你戴上镯子,还说以后你在他身边时,千万不要发出声响。郎君耳灵,什么都能听见。”话经曲四郎一说变了个味。
忆君听得心惊胆颤,深觉手里的锦盒是块烫水山芋,想直接拒绝,看看曲四郎的面色即能明白行不通。没法子,她慢悠悠打开盒子,那对镯子堪堪顺着她的手骨滑到腕上,冰凉的玉器瞬时从腕上冷到心底,她该怎么办?
青峰岭的人并不知晓京城里有人比忆君更要惊心,听闻尚坤身边带着一个妙龄少女,各府上已经送去无数的衣物首饰,连宫里也惊动,赐了两样首饰,柳嫣然摇头连说不信,泪珠已是成串滚落。
柳嬷嬷苦口婆心劝道:“老奴亲眼见世子夫人打发人送东西,有那知底细的人透出一两句,两大箱衣裳料子比姑娘用得都要好,还能有假。”
这点消息还是柳嬷嬷花了功夫塞金子打探得来,柳家主仆在尚府无根无基,全凭老国公一人照看,数年下来拿着尚府的金银柳嬷嬷也笼络了几个小喽喽,顶多能在院里打探消息,别的再插不进去手。
老奴明白,若老国公不在,她们主仆定会被尚府扫地出门,所以她才上赶着挑唆柳嫣然去接近尚坤。一来为以后寻个靠山,二来想为故去的老小姐出气,给大长公主心里添堵。
柳嫣然少女心怀,一颗芳心全系在尚坤身上,听到这样的消息,哭得天昏地暗几欲晕厥,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急匆匆夺门而出,狠狠道:“我去求祖父。”
柳嬷嬷露出笑容,这才对嘛,姑娘遇事终于想到正点上。
第24章 瞬紫雪腕
且不说柳嫣然如何去求老国公,忆君这边,曲四郎再三交待她抽空到园子里走两圈,她欲哭无泪,先答应下把人哄走。她其实很想直接了当拒绝,转念一想又怕给子君招来祸事。
再不识货,腕上这对镯子通透莹泽,罕见的翠、紫罗兰和血红三色交织,美得令人心惊,恐怕不是凡品。
晚上子君回来听了妹妹的话,一屁股坐到椅上沉默不语,清楚郎君的个性,那个人真要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令他更改。更想不通为何一转眼郎君对妹妹上起心,他们兄妹行事已经很小心。
看到子君那副模样,忆君了然于心,抚着腕上的翡翠玉镯,语气轻轻,“阿兄,武英侯也没明言要把我怎么样,说不定是他兴致上来,随意打赏了一件东西,咱们别想多了。”
“对,对”,子君忙点头,说话却也没底气,第二天拐着弯求郎君收回那对镯子。
尚坤边用上好的白绢丝擦拭着长剑,带着惊讶看向身边的亲卫,不以为然:“一对俗器,叫阿圆戴着罢。”
子君终是不再出声,他只是一个小亲卫,曲江边护不住妹妹,也不能阻止郎君对妹妹逐渐生出的兴致。罗家的女儿进到侯府,只配做个滕妾,一辈子仰人鼻息抬不起头,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变强的志向。
只在瞬间,子君的心中火苗熄灭,离了尚府还会有谁用他,除非去边关,说不定在战乱的时候能捞个功名,可那又会到猴年马月。
京里的人都快被烙成饼,尚坤依旧稳如泰山住在青峰岭,早起练剑打拳,同侍卫们比试武艺,信步走在湖泊水榭边,他很少听到少女轻快的脚步声。即使有,也远在月牙湖对面,从不肯靠近他一步,她真是被他给吓住了,尚坤暗笑。
即使不能见面,他能听到阿圆对着小松鼠自言自语,絮叨它太能吃;又和别院里的老侍婢们谈得相欢,闲时捉弄她的兄长,反复套问兄长的心上人。青春灵动,俏皮可爱,每说几句话她都要笑。若他出现,她肯定会落慌而逃,吓得瑟瑟发抖,那还有什么趣味。
每天京中信使往来无数,终于五月下旬时,尚坤下令收拾行装明日启程回京。虎贲营的另一多半亲卫也全部赶到青峰岭,众人汇齐后一齐护送武英侯返京。
忆君依依不舍同小松鼠告别,请兄长带它上山放归原处。她来时穿的骑马装破烂不堪,这段时日一直穿着尚府送来的衣衫,临走时忆君特意挑了一件极为普通的百花穿蝶浅妃色襦罗裙,拿一枝珍珠钗挽好发髻,将其他华服和首饰全整理收到箱笼里。
终于可以离开,事实却不让如愿,快要走到马车旁时,身后几十个整齐有力的脚步赶上她,忆君只有转身道万福。
尚坤盯着眼前半蹲下的女孩足足有片刻,弱柳扶风般娇小的身影似不堪这样行礼,螓首低垂,露出耳廊后白皙的皮肤,脖颈优美动人。扫到她腕上带的玉镯,尚坤缓步走过去,伸手扶起她抓过手腕细瞧。
雪白皓腕上一圈紫影暗浮,顺着光波流动,紫、翠、红三色也在变幻流转,衬得那玉肌跟着变化色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