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的时候,慕君和慕颜一起进来了,在他们身后跟着短发精干的经纪人小姐解竹和背着一个大箱子的造型师成妆,慕君身穿一身白色连衣裙,衬得愈发高冷如天山雪莲,慕颜倒是不讲究,随便穿着一套休闲服。
等候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在慕君和解竹身上转来转去,似乎看到专属经纪人的时候才意识到传言或许非虚。
和各位同窗打过招呼,慕君便带着解竹慕颜和她的造型师进去自己的化妆间。
“看到没看到没?”见他们离开,众人又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好大牌啊。”
“呵呵,本来我还不信慕君有多厉害,现在我信了。”
“你还记得甜咸之争吗?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经纪人的手笔。”
“当然记得了,那句话直接把慕君送进了复赛,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等候室可以直接看到舞台现场的表演,等候室里也有专门的音影石记录各位候选者的表现,很快,复赛开始,五位长老都入座了,舞台上亮起灯光,观众席上零零落落地坐着慕家被淘汰的族人,候选者的亲人,以及应邀而来的高手们。
主持人就是族长慕杰,他简短地做了开场白,宣布第一场比赛开始。
慕君与慕吟的比赛是第四场,慕颜是第五场,因此他们一点都不着急,悠哉闲哉地点评起参赛者的表现来,“慕甜儿唱丽君大人的歌太有优势了,这一首《天涯歌女》简直没有悬念。”
“这不一定,她唱得太柔,失了骨气,丽君大人的歌应该是外柔内刚的。”
“咦,这个慕纯表现不大好啊,这首《白桦林》我唱得都比她好。”
“这倒是真话,你嗓音有优势,她太追求那种民谣的感觉,显得有些做作了。”
“姐,快到你了,是你先还是她先?”
“她先唱,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压力的。”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第四场,慕君依旧一袭白裙,只是上了些妆,她从后台通道注视着走向舞台的慕吟,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她知道慕吟喜欢那个叫顾卿的男孩,这首歌又叫做《等得花儿也谢了》,理论上很符合慕吟此刻的心境,正因为如此,她才难得地期待起来。
原本就能在族学月考排前五的慕吟,加上这首仿佛为她量身打造的歌曲,会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效果呢?
慕吟素着一张脸走进舞台通道,她在想她心上的那个人,想得心都痛了,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但,她又不是那么想见他。
走上舞台,她第一时间扫过观众席,那抹身影映入眼帘,她猝不及防地转过头去,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只是再也不肯往那边望一眼,她感觉自己飘飘荡荡地,像一个游荡的鬼魂,只有抓住麦克风的时候,才略有些存在感,当她开口唱歌时——
“哇哦,”慕颜下意识地叹了一声,“这真是她唱的?”
“了不起。”
“进步好大。”
“听了第一句就知道是好歌。”
“这下慕君悬了。”
十年了,喜欢他已经十年了。
十年相思,十年等候,她不知道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就将他看在眼底,记在心里,或许是那天天空太蓝,花太香,就,怎么也忘不了了。
她逐渐逐渐沉浸到那片回忆里去,当她五岁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被他瞧个正着,“你是外面来的吗?”
“嗯。”
“你来做什么呢?”
“……”
“说呀。”
“……”
也许见了太多对她好的人,碰到这种对她没好脸色的就自动缠上去了,结果缠了四五天,就记在心底忘不掉了。
“她该是这场复赛表现最好的了吧,”苦情派的三长老对她的情感感同身受,“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出彩。”
“无可挑剔,以她的年岁来说,无可挑剔。”唱情歌的二长老眼中满是惊艳,“是什么刺激了她的发挥?如果她每首歌都有这种水平,绝对是慕家这一代的扛鼎人物。”
四长老皱着眉,他听到几个音没连上,换气声又有些大,不过随即又舒展了眉头,“唱功我只能给三分,基础还是不扎实,承载不住泛滥的感情,不过总体来说比前几个好一点,四分吧。”
在最后的伴奏声中,慕吟笑中带泪,她向观众席鞠了一躬,仿佛这首歌给了她勇气似的,她勇敢地朝那个身影凝视几秒,才退下舞台。
“那个小姑娘好像在看你呢,”那片区域,某人促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无聊。”顾卿惜字如金。
等候室里,慕颜担心地拉拉慕君的衣袖,“怎么样?搞得定吗?”
慕君勾起一个凉薄的笑,“你放心。”
姐都穿越过来了,会怕你一个十年的暗恋?
独自通过黯淡的舞台通道,大大的舞台上灯光亮起,她走到台前,面对着一排又一排的观众,前奏奏响,她无需酝酿,张口便是苦恨。
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怨恨与对此无力的凉薄,这是莉莉丝·安的情感,离开熟悉的世界,亲人,朋友,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改变的世界。哪怕是一个人在异乡,也会想念远方的亲人,但她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甚至说好的叶落归根,也永远办不到了。尽管她已接受,她已妥协,但她还可以怨恨,她还可以用歌声寄寓。
慕颜定定地听着,他一抹脸上,全是泪水,“姐姐……”
二长老什么都没想,慕吟表现如此出色,慕君有压力了……这些念头早在她开口之时就已被清空得干干净净,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首歌里去,她将自己投入进去,甚至忘了她的职责,忘了她是来评分的。
她的唱功,真是返璞归真,四长老这个念头刚起,就已被歌声唤起的浪涛拍得消弭无踪,他的呼吸一滞,似乎被这样全心全意地拖进那一片绝望里去。
十五年寄宿他人篱下,十五年,父母的缺席,她只能看着音影石的影像寄托那一点点渺小的思念,“看,这就是我的父亲,他是慕家族长!”小时候她还这么说。但慢慢地,她一个字都不会提他,一个字都不会。这是属于慕君的绝望,她一直在等待,等啊等啊,等了十五年。终于,她学会不再等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唱到高丨潮部分,她直接拿下话筒,如一个快被溺死的人抓着那一小块浮木,她不堪重负般佝下腰去,她的歌声仿佛从喉咙底下哭着吼出来的,又仿佛隐忍地在向天发泄,合着那歌声,惨烈得就像一幅默剧。
慕杰蓦地避过身去,他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歌修,知道慕君歌声里蕴含地感情代表什么,他从来不觉得送走一个女儿有什么好羞愧的,但就在刚才,他是真的被镇住了,他甚至在内心默默反省自己,如果不是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她的歌声是不会这么悲凉绝望的,而这一切的伤害,都是自己带给她的,这个念头如晨钟暮鼓般一下子敲醒了他,让他险些流出泪来。
而等到她鞠躬走下舞台,观众席里的人还都沉浸在刚才的歌声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而第一声掌声,竟是从邀请的高手那边传来的,随即席卷了整个观众席,“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