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聪紧绷的脸顿时舒展开,缓了缓脸上的情绪,“舅舅不捉贼,舅舅带小洛去村子里转转。”沈聪让裴征就在家里,走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落了锁,牵着小洛,叫上刀疤和李杉,三人去了村子里。
沈芸诺担心沈聪得罪人,裴征安慰道,“躺着吧,三哥心里有分寸的。”沈聪说话做事极会拿捏分寸,今日偷菜的贼晚上就会把菜送回来的,他心里怀疑宋氏得多。
沈芸诺也想着宋氏了,顺口把裴勇叫他们过去吃饭的事儿说了,“大哥特意说了是晚饭,你瞅着要不要送些礼?”裴勇家里并不富裕,尤其比不上他们家,光是卖银耳,今年就存了二两多银子,听沈聪的意思,今年一家能存不少钱,还不说之后卖腊肠的钱,银耳卖给木老板和知县大人都是五文钱一朵,刀疤他们请客后,卖菌子的钱是几户人家平摊的,每天也有几文或者十几文的收入,家里存了多少银子这些日子她都没有数过了。
裴征没想着还有这事儿,怔忡了好一会儿,“明日让三哥去镇上买点布和细面你看如何?”送这个在村里是极为体面了,裴征想得更多的是裴勇家的三个孩子,自己有儿子,再看小木和小山他们,也于心不忍。
沈芸诺点了点头,“成,听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问大丫和邱艳要不要,大丫使劲的摇头,“姑姑扇风,凉快。”白天虽然热,晚上,随着天黑还是有些凉气,沈芸诺躺下,拿起扇子慢悠悠扇着,琢磨起家里存了银子该做什么。
小洛之后是要去镇上念书的,上水村的夫子只能启蒙,真要想念书还是去镇上,攒了钱,她想在镇上买处小一点的宅子,之后小洛要考秀才,来回奔波不是法子,而且,听沈聪的意思,之后清水镇会越来越富裕,有处宅子,不自己住租出去收些租子也是成的,沈芸诺和裴征商量过了,裴征也觉得可行。
眼下的话就是要存钱买宅子了,想到什么,沈芸诺转身对着躺椅边的裴征,“院墙外不是还有空地吗?你明日问问里正我们能不能买下,再圈一处院子起来,如何?”
倏然听着这话,裴征以为她嫌弃家里小了,当初乘凉的时候,沈芸诺在后院观察了好几日让把凉席放在这处的,笑道,“好。”
山里树上的银耳是摇钱树,总要想法子弄回来才行,否则,卖银耳的事情传到村子里,大家铁定是要上山的,如此想着,心里就迫不及待起来,之前她观察过那几株长银耳的树,山里凉气重,周围被高大的树枝笼罩,热了冷了银耳都长不出来,旁边空地长了几株参天大树,之前刀疤他们喜欢在下边乘凉,不过该是还不够,还要往山里挖几株树回来在着,然后再把长银耳的树挖回来,不只如此,土壤也是条件,想着,心里又觉得太复杂了,心下泄气。
快天黑了,才听到外边传来动静,不一会儿脚步声静了,半梦半醒间,沈芸诺睁开了眼,看向缓缓而来的沈聪,“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嫂子和大丫都睡着了。”将邱艳身上的毯子往她胸口扯了两下,睡了一会儿,她也都睡着了。
“和刀疤他们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我抱你嫂子回屋去,明早谁摘了黄瓜自己会还回来的。”沈聪压低了声音,蹲下身,轻轻抱起邱艳,回了屋子,沈芸诺起身卷凉席,让裴征把大丫抱进屋,小洛抱着她腿,满脸困意,“娘,舅舅好厉害的,那些人都怕舅舅呢。”
沈芸诺让他退后些,卷了凉席放到一边明晚要用,收了杯子和水壶,等着裴征回来抬躺椅,低头看着小洛,“小洛以后长大了会比舅舅更厉害的,等着爹出来抱你回屋睡觉,明早娘给你蒸蛋吃。”
小洛惺忪的点了点头,很快,裴征就出来了,把躺椅放在旁边淋不到雨的地方,问小洛要再洗脸不,小洛趴在他肩头,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沈芸诺促狭,“快抱进屋,瞌睡来了。”
裴征好笑的顺了顺他的背,惹得小洛又拱了两下,裴征才无奈的放下手,一只手牵着沈芸诺,担心她看不清路摔着了。
翌日一早,沈芸诺推开门,见旁边石凳上搁着好几根黄瓜,她往远处看了眼,清幽幽的路上不见一个人,拿着黄瓜进了屋,黄瓜有些老了,沈芸诺把老的留起来,拍碎了装成两个盘子,一个是沈聪的一个是小洛的,之后放调料,味道好无非是她加了白糖,中午吃黄瓜,现在拌好了味儿不如刚拌出来的好,小洛不讲究,沈芸诺替他拌好了,沈聪的,沈芸诺特意拿了一个有盖子的小木碗装好,中午吃的时候把调料倒进去就是了,弄好了,继续熬银耳汤。
沈聪和裴征下山的时候,沈芸诺在院子晒玉米粒子,玉米棒子全部弄出来了,今日晒的话也简单,玉米芯晒一边,玉米粒子晒一边,沈聪看了看日头,朝沈芸诺道,“阿诺,你别着急,等太阳升起来再说,否则待会下雨,有你受的。”
太阳在东边只露出个脑袋,今日大家都出门,摘银耳的速度快,回来得也早,卖菌子之前是和他沈聪拿得多,后沈聪直接说大家均分,有空的时候大家一起上山,没空了就轮着来,不怕耽误大家事儿,赌场那边偶尔有事儿大家是知晓的,觉得沈聪说的可行,就均分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刀疤进院子把背篓放在牛车上,朝沈芸诺道,“这几日我在家,阿诺妹子忙活这些叫我就是了。”
有了自己的窝,刀疤欣喜不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欢喜的,沈聪送了他一套打猎的工具,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去山里,打几只野兔子,叫上罗城几个烤了吃,味儿好着,记着沈芸诺的吩咐,他们不在山里点火,担心不小心烧了起来,卖菌子如今是他们挣钱的炉子,当然不愿意毁了。
沈芸诺抬起头,素净的脸微微泛红,“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不过遇着下骤雨可要麻烦刀大哥。”
罗城探出个身子,“阿诺妹子,我也在呢,你在院子里叫一声就是了。”他们没有田地,以前不在赌场就在镇上到处打转,如今有了自己的屋子,可以早早的回来做点事儿,去山里砍柴,院子里堆着的柴火都能少三五个月了。
沈芸诺笑着点头,说着话,几人转身离开,沈芸诺留他们下来吃饭,小洛和沈聪要带银耳汤,裴征睁眼她就起来熬着了,再过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刀疤几人不好意思,“今日就算了,改日,农忙过了,我们去山里猎点好东西回来,到时候还请阿诺妹子帮忙弄弄。”
几人走了,裴征和沈聪帮忙把玉米粒子摊开,沈芸诺说起早上的黄瓜,问沈聪,“你知道谁偷的不?”
沈聪挑眉,斜了眼裴征,他心里当然知晓,昨晚刀疤他们盯着,谁打着小火把偷偷摸摸过来还黄瓜,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88|06-05-30
因而,听着沈芸诺问,沈聪面上并无狠厉之色而颇为讥诮地挑了挑眉,邱艳和他说过今日裴勇请客之事,山里野菜多,然招待客人只用野菜难免显得小气了,故而才有人把心思动到了菜地上,刀疤说宋氏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门口,他想得更远,宋氏之前挖菜地的菜苗被沈芸诺抓了个现行,如今她怕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尤其,裴勇家请客和她是没多大关系的,宋氏心里拎得清楚。
不过真相如何,他也不愿意深究了,有的人,总要吃过亏才能收敛一时,沉吟道,“是小洛奶,怕是见菜地黄瓜多才起了心思,你们心里有数就成,昨日我和刀疤他们去村里走了圈,之后不敢有人动菜地的心思了。”只字不提他们去村子里做了什么。
沈芸诺面露诧异,而裴征则是身形一僵,沉了脸,“三哥怎么不叫上我?”他以为经过之前,宋氏真的存了悔改的心思,果然,本性难移,有的话,说得再声泪俱下也不过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罢了。
知晓裴征误会了,宋氏手里的田地全卖了,整日在裴勇家,偷菜对她爱说没多大的用处,估计被人利用而已,迟疑片刻,提醒道,“今晚你大哥请客我就不去了,傍晚我接了小洛回来,你们去就是,不过阿诺得在家里把饭菜准备好。”
多年了,他还是最喜欢沈芸诺的手艺,同样米熬的粥,总感觉沈芸诺做出来的味道不同。
沈芸诺好笑,“成。”
傍晚,沈芸诺做好饭菜,裴征把院子里的玉米粒收了,两人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等沈聪回来才准备出门,太阳下沉,晚霞照得整个山间红彤彤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也蒙上了层红,许久,听着牛车车轮的声音传来,沈芸诺把刚洗干净的衣服晾好,转身,沈聪牵着牛站在旁边,“回来了,饭菜准备好了,嫂子在金花嫂子家帮着泡酸菜呢,我叫她回来吃饭。”
金花性子直,做事马虎,之前泡的酸菜里边长了虫,问沈芸诺又要了些酸水,准备重新泡,沈芸诺担心他酸菜坛子不干净,让邱艳过去看看,以免又白忙活一场。
沈聪脸上淌着细汗,闻言,顿了顿,“不用,刚回来在村头遇着小洛大伯,说差不多你们就过去了,小洛我也没接回来。”卸下牛车,拿出上边的篮子,一个是小洛的竹篮子,还有他和小洛的食盒,说起沈芸诺弄的黄瓜,“今日的菜被衙门那群人抢吃了精光,家里还有黄瓜没,明日多弄些,我也不让他们占便宜,拿钱买。”
天热,一帮人多是一人拿点钱下馆子,常年在镇上,那些也不敢收贵了,整日荤腥,沈聪没了食欲,今日带了饭菜没和他们一道,不想几人揭开他的食盒,自己拌了抢着吃,沈聪骂了两句,也知晓镇上的馆子他们也吃腻了,就提出明日卖黄瓜,三文钱一份,爱要不要。
县衙的月俸不错,加之七七八八的孝敬钱,即便是捕快,手里也是不差钱的,沈聪也没和他们客气,原以为他们会抱怨,没想着都点头答应了,大致算了下,有六个人左右。
听完沈聪说的,沈芸诺蹙了下眉,“会不会不太好。”三文钱,搁市集上可以买三斤黄瓜了,而且这会儿有菜地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黄瓜,市集上不见能卖出去,卖的人多了,总有人卖不去。
“没事儿,即使不当捕快他们手里也不差钱,和咱们不同,你看看家里的黄瓜够不够?”昨日他和小洛摘回来不少,加之宋氏还回来的那些,该是够的,可若今日中午晚上他们都吃的黄瓜的话就不好说了。
沈芸诺理了理褶皱的衣衫,解释道,“够是够了,哥觉得一份多少的量合适?”三文钱一斤,加上调料,没赚多少,她是不想让县衙的人觉得沈聪太过市侩的,遇着点事儿就提钱,这才面露犹豫。
“比我今日少就成了,他们也是图个新鲜,吃两回就不爱了。”至于市侩,他没想那么,银货两讫,大家不欠彼此人情才是好的。
沈芸诺点了点头,出去,裴征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起出门,路上,沈芸诺觉得收钱不太合适,家里黄瓜多,一两顿吃点亏不算什么,主要是让沈聪在县衙站稳脚跟,和裴征商量,裴征觉得她说的可行,“三哥也是独来独往惯了,黄瓜和调料都是你准备的,凡事自然为着你打算。”若是沈聪自己的,一定不会问对方拿钱。
沈芸诺心下触动,抿了抿唇,并未说话,到裴勇家的时候,周菊裴俊已经在了,周菊坐在凳子上和小洛他们说话,沈芸诺出声喊了句,小洛转过身,小脸扬起欢喜得笑,扑了过来,“娘,爹……”
沈芸诺伸手摸了摸他后背,好在没有多少汗,低头问道,“没有和堂哥他们一起玩?”不见小山小金身影,估计是出去玩了,裴万和裴俊坐在堂屋里说话,韩梅和宋氏在灶房忙着,沈芸诺并未进屋打招呼,倒是韩梅,站在门口探出个身子冲她笑,“三弟妹来了,进屋坐,小妹打酒去了,回来咱就吃饭了。”
沈芸诺记着沈聪说的话,嘴角淡淡笑了笑,挨着周菊坐下,周菊整日拿着针线篮子,小孩子的衣衫鞋子都是她自己做的,沈芸诺出声提醒她,“做久了针线活对眼神不好,你小心着些。”她并非危言耸听,针线活是细致活,久了眼睛花,邱艳做针线她也会提醒,因而邱艳多是坐会针线又找点其他事情做,不会一整日拿着针。
周菊抬起手,用针挂了挂自己头发,继续穿针,“我心里清楚,可也没法子的事儿,怀着孩子不好好做几身衣衫,生了孩子后整天绕着孩子打转,哪还有心思?而且孩子长得快,更是要多准备些。”
沈芸诺知晓自己说什么周菊也听不进去,便不再劝了,听着门口传来动静,抬起头,裴秀从外边走来,一身暗色的绿色衣衫洗的泛白了,下边穿着裤子,白皙的脸黑了,整个人瘦了不少,不过倒是不显得病弱,裴秀见着沈芸诺也一怔,顿了顿,慢悠悠走上前,眼神晦暗,“三嫂也来了?大嫂叫我打回来的酒。”
沈芸诺轻轻点了点头,灶房里,韩梅端着一大碗肉走了出来,看得出来,韩梅好像遇着什么高兴地事儿似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三弟妹,叫上小洛进屋准备吃饭了,我去喊小山他们回来。”
“知道了。”沈芸诺给小洛洗了手,堂屋备着两张桌子,一张大的一张小的,碗筷都布置好了,沈芸诺推开小方桌前的凳子,抱着小洛坐好,门外,传来小山小金的说话声,沈芸诺抬起头,人已经跑进了屋子,玩得满头大汗,手上还黏着泥。
小木在门口喊了声三婶,提醒刚爬上凳子坐好的小山小金,“二弟三弟,洗了手再来吃饭。”
小山握着筷子,就想着夹菜了,闻言,不情不愿的搁下筷子,咚咚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