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和你嫂子这么说的,待会去看看,他要是没走的话,就让他别去了,每年封山的时候说不准,回不来了好说,真要在路上遇着事……”去镇上虽说只有一个时辰的路,中间要经过一片山谷,雪大封了山被困在那里就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入了冬,村里甚少有人去镇上做工的。
到了裴家院子,见着有客人来,裴勇停下脚步,想了想,和裴征道,“从你屋里进吧,看穿着,估计是夏家的人。”夏家可是宋氏眼中的财神爷,裴勇进去冲撞了人,估计宋氏要闹得人仰马翻,全村皆知。
纵然他名声不好了,也不想和宋氏说话起冲突。
沈芸诺做的橘子皮出来了,让小洛尝了尝味道,喜欢得很,酸中带甜,甜里边有微微的苦涩,吃了一碗还不尽兴,沈芸诺却不肯给他吃了,吃多了坏口味,收起来装好,准备下次赶集的时候带去镇上问问,不过,价格要稍微贵些了,她还是先问于宅,之后拿到杂货铺问问掌柜收不收,置办年货的来来往往,卖出去了,她和掌柜的分钱。
裴勇见着沈芸诺,一脸赧然,“三弟妹,你大嫂她……”
“大哥来了,快进吧。”裴勇不偏帮韩梅,她心里就清楚他的性子是好的,没着为这个坏了裴征和裴勇的情分,“豆腐得事情小洛爹和我说过了,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就算了,以后……”
不等她说完,裴勇插话保证,“以后没有这样的事情了,三弟妹,改日我让你大嫂来给你赔罪。”沈芸诺不计较是她宅心仁厚,韩家该给的钱还是要给,韩家对他的好他记在心里,可不该占裴征的便宜。
裴征看他情绪激动,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进屋再说吧,事情过去就算了。”进屋,说明了来意,裴征推开门去了隔壁,裴俊果真在家,知道裴勇过来了,欣喜不已,他一早上本是要出门的,谁知夏家来了人,裴老头让他别出门了,夏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身为裴秀四哥,总要留在家里给她撑撑面子。
周菊也过来了,清瘦蜡黄的脸因着心情好,隐隐带着水润的光泽,比之前长好了些,“三嫂。”
嫁进裴家,肚子一直怀不上,她心里也着急,如今分了家,宋氏也不管她了,身上的活儿少了,人也精神起来,心宽体胖说的便是她吧,“三嫂,那边出事了。”
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又不是过节,夏家带着媒人上门可不见得是喜事,“大姐这两日愈发怪异了,昨晚我倒了洗脚水回去,看她站在南边的窗下,嘴里嘀咕着什么,瘆人得慌,念了一会儿就咯咯笑,笑声低,听得我毛骨悚然。”
沈芸诺不知晓有这件事,裴娟笑能因为什么事,沈芸诺想了半晌也无果,“大姐的亲事,爹娘怎么说?”
☆、40|06-05-08
上门求娶裴娟的人踏破了门槛,裴老头和宋氏知道对方心怀不轨没点头可也没摇头,真要是为裴娟着想,自己找了媒人四处打听,然而,这些日子没听到动静,可见裴老头和宋氏还是没把裴娟的事儿放在心上,由着外边的人折腾,追根究底,心里想的还是裴娟手里的银子,没想过裴娟以后的日子。
沈芸诺感慨不已。
“爹没吭声,娘的意思不想让大姐早早嫁了人。”周菊说到这,眼眸左右转动了两下,压低了声音,顿道,“我听二嫂和娘问大姐要钱买东西呢,大姐没答应。”裴娟想要成亲,除非把手里的钱拿出来,而手里没了钱,谁还愿意娶她?
娘,二嫂和大姐都是明白人,等着看谁先沉不住气。
沈芸诺讶然,好看的眉透着无奈,宋氏生了六个孩子,没一个真正和她贴心的,裴秀心眼多,凡事顺着宋氏,也是为了自己,真比较起来,估计和裴娟不相上下,“大姐手里的钱要拿出来估计难,亲事难不成一直拖着?”裴娟也是个可怜人,小时候没人引导她如何做人,学了宋氏一贯作风把自己折腾成现在的模样。
落了难,爹娘只看着手里的银子,她活得也心酸。
问出口,她心中好似有了答案,和周菊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对裴老头和宋氏做法的不认同,叹了口气,别了脸。
裴勇和裴俊在,沈芸诺准备做饭了,让周菊在这边吃饭,家里细面吃得差不多了,准备弄点粗粮吃,去灶房看了圈,周菊跟了进来,“家里有饭菜呢,热一热就成,三嫂别做我们的了,我回了啊。”
语声一落,人转身走了,双手推开门,见上房屋里,宋氏竖着眉,面容狰狞,手抓着媒人衣衫,嘴唇翻动快速说着什么,周菊身子一颤,赶紧关上门退了回来,桌前说话的裴勇三人觉得奇怪,困惑道,“四弟妹,怎么了?”
周菊惊魂甫定,看向一脸关切的裴俊,定了定心神,他们分家了,宋氏再生气也闹不到她头上,呼出口气,尴尬地笑了笑,张嘴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外边传来宋氏声嘶力竭的哭声,“你们是要我的命啊,我不要活了。”
周氏恍然,手指着上房,“娘和媒人闹起来了。”
和媒人闹,多是为裴秀的亲事,裴俊抬脚就要出去,裴勇先站了起来,沉声道,“四弟别参合,三弟,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裴家院子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不会管了。
裴俊见他要走,迟疑了会儿,叫上周菊,“我们也去大哥家坐会吧。”经裴勇提醒,他不想被宋氏吆喝来吆喝去,躲开了正好。
周菊愣愣的回神,跟上裴勇裴俊的步伐往外边走,顺便踏进灶房和沈芸诺说话,“我看小妹的亲事黄了,之后还有闹的时候,你和三哥要不要避着?”见沈芸诺神色不对劲,转过身,裴征就在她身后,手搅着两侧的衣衫,不知所措,裴俊停下来等她,“走吧,娘不会找三哥的。”
当初给小妹说亲强行把三哥分了出去,如今亲事黄了,找三哥帮忙,说不过去。
沈芸诺擦了擦手,和裴征一起送三人出门,到院门,听裴家院子哭声更大了,裴勇冷着脸,置若罔闻,步伐走得极快,裴俊周菊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
望着三人渐远的背影,沈芸诺和裴征对视一眼,裴征先关上院门,望着沈芸诺光润清亮的眸子,忽而笑了,“你不怕?”
裴勇裴俊避之不及,心里多少是怕的,怕麻烦,也怕宋氏不依不饶。
沈芸诺嘴角徐徐绽放出一抹笑,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怕。”他不在的话她或许会怕,他在,她心里一点都不怕,这就是身边有人护着的感觉吧,手挽上他手臂,说起下午的打算,“地里的白菜得收回来了,下午我们去吧。”裴家分了家,裴娟裴秀的事情归到二房,裴万当初应得爽快,眼下出了事,他为裴秀出头的时候到了。
裴家院子,媒人说了退亲的话,宋氏嘴皮子厉害也比不上媒人整天和人打交道的,三言两语宋氏就找不着话反驳了,鼓着一双眼,怨毒地瞪着媒人。
“夏家少爷不嫌裴家穷,满心欢喜地结这门亲,结果呢,裴家竟然分家,分家就算了,还把老大分了出去,宋妹子不是我说你,秀秀的亲事隔壁几个村都找不到比这好的了,你怎么就不知足呢,夏家不嫌弃裴家穷,可要是要名声的,你们闹这么出把夏家瞒在鼓里,完全不把夏家当成未来亲家,人夏老太太和我说了,秀秀这样子的,她们夏家是不要了,今日来是拿夏家送过来的聘礼的,人说了,给出来的钱她们不要了,不过其中有块玉镯子给拿回去,那是老太太给未来的孙媳妇的,不能落在裴家了。”
媒人早就听说裴家的事情了,为此还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夏家离得远,当初请她说媒给的钱多,她想着事情成了就和她没关系了,谁知道,夏家人找着她要退亲,两人的亲事定在年后,眼看还有三个多月了,夏家这会儿退亲她也为难,要不是夏家又给了钱,她不愿意跑着一趟。
宋氏拽着她袖子,说什么都不肯,“咱秀秀和庆丰合八字那会都说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怎么能拆散她们啊,当初为了促成这门亲事还把老三都分出去了,夏家怎么能出尔反尔。”
媒人心里不喜,后退两步挣脱开宋氏,“夏家退亲也是没法子,出去打听打听,说起裴家,谁不是摇脑袋的,人庆丰哥由大出息的,不能被你们连累了,宋妹子,你说说你,谁家都有磕磕绊绊的时候,怎么就不能为了秀秀忍忍,等她嫁进夏家再分家也不迟,说起来,还是你们两老糊涂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两位是庆丰的叔叔,是来拿老太太的镯子的。”
宋氏起床打开院子的门,远远的看见有人来,媒人她是认识的,得知夏庆丰的叔叔来了,宋氏以为夏家老太太不行了,要让裴秀年前嫁进夏家,心思转了转,本想说什么都没准备好,拉着两人说家里的难处,不想,对方是来
退亲的,她没老糊涂,方才话里说了什么她也知道,此时看没人不近人情,她发了疯似的站起来抱着媒人,“我家秀秀有什么不好,退了亲,你们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方才我说话,你们怎么不说是来退亲的,啊?”
媒人面露嘲讽,轻笑道,“谁知道宋妹子拉着人就扯家里分了家穷得揭不开锅,夏家虽然有钱,还没成亲就想着打秋风,不退亲,夏家将来养着你们不成?”她也没想宋氏蠢到这种地步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夏家人说,话里话外都是问夏家拿银子,哪有这样子处事的?
宋氏自知丢了脸,面子上抹不开,朝院子大喊,“好啊,你带着人上门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对不对,我们裴家不是没人了,谁怕谁。”朝外喊裴勇,出口了才惊觉不对,又喊,“老二,老三,老四,快点来,有人要打你们娘啊。”
裴万出来了,裴老头和宋氏都跟着他,他躲在屋子里不是办法,“娘,在呢。”
宋氏又叫老三老四,许久没人应,媒人看出了门道,也不着急了,在凳子上坐下,“我说宋妹子,你家里可分家了,老大搬出去住了,老三,当初你分家的时候可没当他是你儿子,老四,他自己都没有儿子呢,你好意思叫他出来顶事?”
除了夏庆丰两位叔叔,还带了家里的长工,几个男子杵在家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害怕,宋氏咬咬唇,回到桌前问裴老头,“老头子,你说现在可怎么办?”被退了亲,秀秀以后再说亲就难了,心里暗骂裴勇来事,不将秀秀的亲事放在心上。
这时候,裴娟在旁边插话,“娘,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咱还有什么话说,夏家退亲就退吧,强扭的瓜不甜,手里有钱,不怕没人娶小妹,你说是不?”
宋氏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对上裴娟阴晴不定的眸子,眼神转了转,没吭声,秀秀可是她娇养着长大的,出了门,谁不说她是镇上少夫人的命,当初和夏家说亲也是看夏家有钱,裴娟手里有五两银子,夏家几十亩的田,聘礼才给了二百文,可见是个小气的,“娟儿,你小妹不比你,手里没有银子,被退了亲,再说亲就难了。”
宋氏打的主意好,如果裴娟同意拿点钱出来给秀秀压箱底,消息一传,娶裴秀的人多得是,就是,肯定比不上夏家了,左右思量,她还是不同意退亲,不为着聘礼,而是将来的孝顺,刘文山和裴娟回来没回都会给她钱给她买礼物,夏家是有钱的,将来送的肯定比刘文山送的多,她哪舍得放弃夏家。
媒人看她眼睛咕噜咕噜转,低声呸了句,“我说宋妹子,你还真想着夏家的财产呢,赶紧打盆水照照你现在的样子,把人庆丰哥的庚帖和玉镯子还回来,趁着没有看热闹的,大家好好说,看热闹的人来了,裴家在村子里可没脸住下去了。”
一般定了亲,不是对方品行不好,名声有损,不会退亲,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媒人是靠说媒吃饭的,自然希望自己促成的亲事都能有个圆满,可裴家做得不地道,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名声坏了,夏家不愿意结亲也是人之常情。
双方僵持了会儿,眼看着外边传来说话声,裴老头当机立断,“去叫老大,老三过来,他妹子被人欺负了,不能平添了笑话。”分家的事儿许多人劝他,宋氏说得再好他心里都不信,同意跟着二房,是想趁着自己还能干活的时候帮老二家攒点粮食,他不管老二了,老二一家就歪了,刘花儿不是个过日子的,他不盯着,老二一家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