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翠又递上一个小瓷瓶:“这是当时给七姑娘敷过的止血药粉。”
太医便把剪刀放到炕桌上,又接过瓷瓶来,倒出一点到掌心看了看,又嗅闻片刻,便道:“这药也没问题。”
这就是把霜娘的嫌疑全部排除掉了。
霜娘心内反疑惑起来——倒不是她想惹这个嫌疑,而是这总得有个缘故吧。
想着便凑过去看周绮兰露出来的手指,见仍是先前那道小伤口,并没扩大或又添别的新伤之类的,但就是流血不止,太医检验物品的这一会功夫,她手下垫的一张帕子上已被滴下了两三处血团。霜娘不由看得心惊,再小的伤口,血液这么一刻不停地流失下去对人的元气也会有极大损害。
苏姨娘急道:“那是为什么?!”
太医略有为难:“这,我医术浅薄,略精的是跌打损伤,然而小姐这伤应该是有别的内因在,我不擅于此,不知究竟是何,也不敢胡乱诊治,还是请府上另请高明罢。”
他说着就要告辞,苏姨娘欲待阻拦,霜娘回神过去道:“林太医说得很清楚了,姨娘拦他又有何用,倒要耽误七妹妹的病情。依我说,还是打发人去前院问问陈大管家,看可能取着侯爷的名帖,速去请别的太医来看诊才是。”
苏姨娘冷静了点,她再迁怒霜娘也知她此刻说的是正理,便马上叫个丫头去了,霜娘这里则令金盏送林太医离开。
苏姨娘叫完人,回头向霜娘厉声道:“你不许走,绮兰总是在你那里伤的,你别想全部推脱掉!”
霜娘原来不想和她争执,她隐隐有个猜想,只是暂时不能确定,只在心内思忖。但到这时苏姨娘还要把责任强压给她,她心下一怒,如何肯背这个锅,张口便要反驳。
帘外却先传来声音:“姨娘这么大威风往丫头们身上撒一撒也罢了,怎么冲着六奶奶来了!”
跟着帘子掀开,现出来人,却是梅氏身边的金桔。
叠翠一喜,挨到霜娘身边悄悄道:“我回去拿东西,六爷问了我发生的事情,然后便说要请人来帮着奶奶一把,以免奶奶面软,叫苏姨娘欺负了。果然,金桔姐姐来了。”
这应该是周连营叫人去大房找梅氏求助,梅氏身子沉重不好前来,便令金桔出面了。金桔虽然是丫头,然而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丫头,份量比之金盏等自然不同,金盏等不能和苏姨娘说的话,她能说。
霜娘才升上来的怒气都化为乌有,笑着上前和金桔打招呼,又把现今情况三言两语简单说了。
金桔听了,过去看了看周绮兰的伤口,安慰了两句,又拿起小银剪看了看,自然她也没看出什么头绪来,只得又放了回去。
苏姨娘却好像想起什么,一把拿过来,目光绕着屋里诸人转了一圈,定到站在周绮兰旁边的一个丫头身上,道:“你把手伸出来。”
那丫头手里捧着一摞帕子,就是为了给周绮兰替换着垫在手底下用的,这时茫然着腾出一只手来伸出去,被苏姨娘拽住,剪尖竖起就刺下去。
那丫头下意识想躲没躲掉,疼得一缩,指尖瞬间冒出鲜血来。
苏姨娘下手不容情,她这血冒得比周绮兰的快,一串血珠连着滴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真的太忙没时间更,
但卡在前章那里很不好意思,急死我了,
抓紧点空档往下又写了点,至少把七姑娘的问题交待出来。
到这里聪明的小天使都能猜出来了,
是的,她就是自身的凝血功能不对。
不过明天是真的更不了了~~~~(>_<)~~~~
☆、第100章
这也太不拿人当人看了。
霜娘看得心里一颤,紧紧皱起眉来。她心知苏姨娘为何如此,声音冷淡地道:“姨娘光戳那丫头试得出什么,须得再在七妹妹手上添一道,而后两人对比,才知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这剪子的问题。”
苏姨娘持剪怔了一下,周绮兰见她似乎被说服,眼睛睁大,忙向后缩去:“不,呜呜,我不要。”
苏姨娘三十出头上才得了这个女儿,一向宝贝得心肝一般,此刻明知霜娘说得有道理,然而女儿一哭,也下不去手——她抿紧了嘴唇,紧紧盯着那丫头的手,只盼着那血流不要停止,这么一来,便能直接验证出问题所在了。
天不从她愿,在没有任何上药或包扎等救治措施的情况下,只过了一小会儿,那丫头伤处的冒血速度就慢了下来,又过得一会,渐渐停止了。
这是正常人应有的自愈能力,虽然没从中得出确切的问题答案,但有了这个直观的对比,周绮兰那个至今未愈的伤口显得更加古怪,让人觉得心慌起来。
苏姨娘又急又怒,把剪子重重放到炕桌上。
金桔扬了扬下巴:“我劝姨娘别折腾这些没用的,姨娘又不是大夫,白叫人放了回血,什么头绪也没摸着。七姑娘这小小伤口,便是奇怪了一些,想来也不会有大碍,安心等太医来就是了。”
说罢便邀着霜娘回去,苏姨娘想拦,话没出口,金桔已先道:“姨娘看看时辰,快中午了,这请太医一来一去路上总要耗费时间,总得下午人才能来,没有让六奶奶饿着肚子陪着等在这的理。这事本来同六奶奶也不相干,姨娘一意要赖到六奶奶身上,难道还能把七姑娘的伤赖好了不成?”
苏姨娘怒道:“怎么和她不相干,绮兰就是在她院子里伤的!”
周绮兰这时听说太医下午才能来,精神上更撑不住了,哭着道:“就怪六嫂,谁叫她把剪子随便放在桌上,都不说一声,我才伤着了。”
苏姨娘听女儿帮腔,目中不由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来。她这时对周绮兰伤势的认知其实和金桔差不多,出于母女连心当然是极心疼她的,但要说以为这么小的伤口真可能引出什么大恙,她也还真的没有这个认知。
所以一意为难霜娘,迁怒之外,更有因看她不顺眼久矣,只是几年来不曾找着机会,所以今番难得牵扯上她,忍不住借题发挥了一番而已。
而在苏姨娘想来,这两层与霜娘作对的心思,和她想周绮兰以后倚靠上小六房的打算并不矛盾,她虽迫于形势不得不做了这个打算,但她得宠多年,其实很难真的一下就对正院一脉低得下这个头来——即使她拉得下脸,单纯巴结的效果可能也很有限。
各种复杂心绪之下,苏姨娘的想法变成实际的时候就操作成了这样:借机先压服霜娘,就是要把女儿的伤硬赖给她,逼着她生出愧疚认了,而后自己这边再表示罢了不计较,大度原谅了她,有了瓜葛之后,这关系拉起来才会容易一点。
但霜娘意志太坚,眼看着周绮兰的血一刻不停地流淌,却没一刻露出害怕服软的迹象来。苏姨娘欲扬先抑这一招里的“先抑”没抑成,心头恼恨,就更加咬死了不肯松口,暗自决定不管霜娘认不认,反正她就是欠了绮兰,自己这边务必要把此事坐实,以后绮兰出嫁遇着事了,才好有话头回来跟小六房纠缠。
与对待苏姨娘不同,对于周绮兰这个熊孩子的熊言论,霜娘没有说什么。见过了那丫头的对比之后,她心中虽仍有一点疑惑,但猜想却更为肯定,周绮兰往后的人生,在她眼里已是一个大写的艰难。
对病人,总是要宽容一点。
苏姨娘不知,见她不说话,以为她面对女儿的埋怨终于还是心虚了,精神一振,正要乘势逼上,却听周绮兰接着哭道:“也怪姨娘,我说了不去,非劝着我去,叫我去讨好六哥哥。不然我好好的,哪里会有这个罪受。”
苏姨娘:“……”
这真是正版熊孩子,攻击都是无差别不分敌我的。霜娘囧着脸,默默和金桔一道出门了,苏姨娘被女儿这么一捅刀,脸再大也不好再上前作梗。
霜娘和金桔在院门口分别,金桔说了下午仍会过来一趟,梅氏是长嫂,小姑子有恙她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总要关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