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确实有些变了,至少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他对那个后辈如此关心,睡觉时免费提供大腿,生病时亲自端来的苦药,这种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很正常的事情,由他做来却格外让人警惕心大作。
天知道当颜景白几次醒来都发现自己睡在对方修长的冒着热气的大腿上时,是怎样的一种复杂心情。
对方不是别人,是邪王石之轩啊!
就是他的亲传弟子也不见得他这么纵容的,何况自己这个隔了一层的徒孙。
于是,已经当了十多年的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他只纠结了几分钟,然后就做下结论,对方肯定是有目的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颜景白之后的言行就更加的谨慎了。
颜景白现在的这具身体底子不错,在喝了几服药之后就好得差不多了,而京城也已经遥遥在望。
大溯的都城繁华热闹,一派盛世之景,如果不是系统绝对不会出错,他都要怀疑自己现在穿的这个壳子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皇帝了。
皇帝失踪一个多月,就算幕后黑手再厉害,权势再大,手段再通天,也不可能镇压的住满朝文武吧,就算镇压的住,堂堂天子脚下,一国帝都怎么就一点异样都没有呢?
颜景白满心费解,他只觉得这次的穿越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艰难!
左相的府邸坐落在皇城西面,是一座很气派的大宅子。
副相左庭之虽然名为副相,但他的权势地位与真正的相国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大溯丞相司马招贤是三朝元老,很受皇帝器重,只是他年纪渐大,近几年来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习惯归隐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而他一旦退下来,接任的只会是副相左庭之。
左庭之出身世家,家学渊源,他本身就是才华洋溢,手腕非凡之辈,是由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与振武将军元昊澜一起,被称作君静沉的左膀右臂。
颜景白来京之前很是做了一番调查的,这一路上又陆陆续续的从石之轩口中打探到一些非常有用的消息,他知道要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要想再次回到皇宫坐上那张龙椅,从左庭之身上找寻切入口再适合不过了。
关键是,这人值得信任,他最不会背叛的就是君静沉。
当颜景白带着斗笠走下马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中年男子低声交流的左庭之。
他虽贵为副相,位高权重,但实际年龄也就比君静沉大了几岁而已,是个书卷气十足的年轻人。
从他亲自跑到大门口接人,可以看出,对于这个妹妹他显然是非常重视的。
颜景白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左庭之救过来了,看他脸上的神情,恐怕是已经大概了解路上发生的事情了。
带着探究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两人,左庭之拱手笑道:“多谢二位对我家人的援手之德,在下已让人准备酒宴,两位恩人还请入内,定要让我敬上一杯以示感激才是。”
颜景白微微颔首,刻意压低了嗓音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左庭之眉心一跳,右手平伸,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厅内,一队队的侍女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一盘佳肴,很快的,圆圆的楠木桌便已摆满了山珍海味,让啃了几天干粮的颜景白很是食指大动。
只是,现在却不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左庭之举起满满的酒杯,向二人敬道:“多谢两位侠士救下舍妹,在下先干为敬。”
他首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但对面的两人却一动未动。
石之轩就不用说了,别说区区一个副相,就算是真正的皇帝坐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太给面子,当然现在的这个皇帝就另说了;而颜景白依旧戴着他的那顶斗笠,丝毫也没有摘下来的意思,只让人看到一截白皙完美的下巴。
他似乎是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道:“酒自然是要喝的,只是饮酒之前我有一事想与左相相谈,可否请你屏退左右?”
此话一出,左庭之微微一愣,但还未等他开口,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中年男子,也就是府内的管家,率先说道:“相爷不可。”这两人太危险了,尤其是白头发的那个,他岂敢让他们独处!
左庭之静静的看着对方,然后一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相爷!”管家急了。
左庭之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压,“下去!”
管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绝对是劝不了了,只能带着下人离开。
“哐当”一声,客厅的大门被关上了。
左庭之微微一笑,笑容淡雅,“如此,可否?”
颜景白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抬手,将戴着的斗笠取下,露出一张俊美之极的脸来。
漆黑的眼睛蓦然瞪大,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左庭之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是万分失态的从凳子上一下子跳了起来。
颜景白微微一笑,道:“左卿,好久不见。”
左庭之闭了闭眼睛,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颜景白挑眉,“你我君臣十余年,如今不过一个多月没见,你便认不出我了?”
左庭之微微皱眉,眼神轻蔑,“阁下是谁,我确实不知,但今日早朝我却刚刚见完圣上回来。”
颜景白面色沉重,“你是说皇宫之内还有一个皇帝?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如果当真如此的话,也难怪朝野上下一片安和宁静了,只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阁下又何须装模做样!”左庭之冷言道:“我虽不是武林人士,却也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专门变脸的易容术,阁下的技艺果然高明。”
颜景白慢慢站起身来,他的身高比之对方要高了那么一点,一股强烈的威压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慢慢弥散开。
看着左庭之一点一点僵硬起来的脸,他拽着石之轩的衣袖,直接转身离开。
“既然左相不信,在下告辞!”
“冒充当今圣上,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离开?”带着威胁的话语从背后传来。
颜景白本不想理会,但石之轩却停下了脚步,转身笑道:“我们还可以选择杀了你,再离开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但谁也无法忽视他话语中森冷的杀意。
颜景白拉了拉他的衣袖,阻止道:“左庭之是我的副相,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