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头,“你放心。”
颜景白看似是被追命钳制着,实际上却是被他请进城的,载他来开封的那辆马车早已在颜景白插手干预宋兵的时候悄悄离开,就怕受到牵连,所以他们是走着进城的。
追命有马,却不能让他骑,除了他们几人之外,无人知道颜景白的身份,而现在也不适合让外人知道。
但是皇帝没骑马,其他几人自然也要陪着走路,就连无情都下了小轿,坐在轮椅上被侍童推着前行。
进城之后,几人极有默契的拐进一处偏僻人少的地方,颜景白站住,朝着方应看道:“方卿应该离开了,别忘记你我的约定。”
这声方卿让无情几人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虽然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方应看的这身女装,可现在却是更加的明目张胆起来。
方应看面色一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知官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颜景白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身走开几步,方应看赶紧跟了上去。
狭窄的巷子中只有两人,空气似乎有些沉闷。
方应看抱着双臂,斜倚在墙上,微微上挑的眉毛带着些许的邪气,一双眼睛更是锐利逼人,直直的看着颜景白,“你在怪我?”
颜景白似乎有些讶然,“方卿何出此言?”
方应看语气笃定道:“你在怪我,怪我没有出手救那对母子!”
小巷中一阵沉默,良久颜景白才淡淡道:“朕没有怪你,你有权利选择不救任何人!”
“你在撒谎!”方应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在责怪我甚至在恨我,我只是很奇怪,你何时变成这么同情心泛滥了?”
颜景白淡淡道:“那方卿以为朕是怎样的人?”
“老奸巨猾,心狠手辣!”方应看答得毫不犹豫:“当日从龙卫的死你可没有一点犹豫。”
“对待几百从龙卫可以狠得下心肠,却不管不顾的去救一对母子,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么?”
暗巷之中一阵沉默。
颜景白直视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半响才道:“两者是不一样的。”
“哦?”
“若我当时直接冲出去,让金人把我抓了,那五百从龙卫就能活?”
方应看顿了顿,才答了一声:“不能!”
金人是绝对会斩草除根的。
颜景白接着道:“那五百人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他们宁愿死也不可能扔下朕逃跑,朕敬佩他们,却对他们的生死无能为力。但那对母子是不同的,我那个时刻有能力阻止他们的死亡,只是......”我太过信任你!太过于糊涂没有清楚的看清这个世道!
这句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忽然转到了先前的话题,“你说我恨你却是错了,恨这个字太沉重,我不会恨你,更没有立场去恨你,毕竟是否救人选择权在你。”
与其说他是在怪方应看,不如说他真正恨的是自己!
他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道:“还有,新皇一天没登基,朕就还是大宋的皇帝,下次别和朕这么说话。”
方应看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去之人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要细思究竟是什么地方变了,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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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景白他们是从后门进的神侯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诸葛正我都是等人站在他面前了,他才知道的,为此向来淡定的诸葛神侯狠狠地吃了一惊。
“诸葛爱卿,”颜景白微笑,“别来无恙!”
“官家!”诸葛正我迅速迎了上来,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确定他毫发无损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道:“能够安全回来就好,官家受苦了。”
颜景白道:“爱卿镇守朝堂也辛苦了。”
诸葛正我苦笑摇头:“臣惶恐,臣没有守好朝廷,请官家降罪!”
说着,他深深的弯下背脊,就要叩拜,却被颜景白伸手拦住了。
颜景白安抚道:“神候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些人有些事暴露出来总比一直隐藏在深处要好不是吗?”
诸葛正我有些怔愣,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带着通透一切的了然。
“你......”诸葛正我有些犹豫。
颜景白摆了摆手,接过他的话道:“神候无需多言,朕都是清楚的,只是朕另有一事想要请教爱卿。”
他慢慢的收起笑容,面色肃穆道:“朕,和即将登基的九哥,你认为谁才是大宋的皇帝?”
厅中一阵死寂。
冷血抱着剑,幽绿的眼睛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了一圈,有些紧张的拧起了眉头。
片刻,又像是过了很久,诸葛正我拱手一拜,道:“康王还未登基,如今的皇帝是官家。”
颜景白微微眯起了眼睛。
颜景白在诸葛正我的书房中和他讨论了很久,为后天的新皇登基之事做了详细的部署,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在冷血的护送下进了他的院子。
因为他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诸葛正我也没有特别给他安排房间,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出端疑。而冷血本来就是他的护卫,现在更是理所应当的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因此颜景白也就被安排住进了他的院子。
不过到底是皇帝,诸葛正我也不敢怠慢,冷血的院落因为他的个性喜好原本是颇为简陋空旷的,但现在颜景白住了进来,自然是做了一番布置。虽说不上有多奢华,但该有的东西却是一样都不缺的。
冷血躺在室内新添的一张矮塌上,隔着薄薄的纱帐望着里面安静躺着的人,焦虑不安了近一个月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幽绿的眸子渐渐闭上,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忽然一声异响传来。
矫健的身子瞬间跃起,长剑出鞘,狼一般凶狠的眸子箭一般射向窗外。
轻轻的敲窗声还在一下一下的响起,依着某种奇妙的节奏。
“冷血?!”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床帐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