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挥手,无数箭矢落雨一般向着包围圈中的人当头射去。
银色的长枪舞成细细密密的大网,将射来的箭头拨开一大片,方应看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护住官家,随在本侯身后!”然后横枪在胸,一马当先的向着人手最薄弱的西面冲了过去。
从龙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闻言立刻夹裹着颜景白,紧紧的跟在方应看身后。
只是他们就算武艺出众些,也只是一群普通士兵,并非方应看那种武林高手,一阵箭雨过后,地上已经留下了十几具的尸体。
情况很不妙,每个人都被逼到了极限!
方应看一马当先,仅剩的二十余从龙卫护在两翼,成锥形向外突围。
鲜热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袍,方应看杀气凛然,一枪都没落空过,几乎每一次的刺出都会带走一条人命,最后终于在重重包围中撕开一个裂缝。
他呼啸一声,勒马转身,让身后的几十人风一般的突围而去。
而他自己,则是单人匹马,手持银枪,浑身浴血的挡在了金人面前!
☆、险境
眼看着颜景白他们迅速的消失在暗夜之中,完颜宗峻并没有让人奋力追击。
他甚至摆手让士兵们停下对方应看的攻击,勒马立在对方的面前,道:“方小侯爷,你是我大金的朋友,又救过我的性命,我不想与你为难,你还是让开吧。”
方应看冷笑:“金人的朋友怕是不止我一人吧!”
完颜宗峻挑眉,“无论大金有多少朋友,小侯爷却是我们最重要的盟友。”
方应看冷哼:“本侯可没这么觉得!此次皇帝北巡,安危俱是由我负责,你们却选择这样的时机杀人,不是要我死又是什么?!”
“小侯爷言重了。”完颜宗峻神情尴尬,“只是机会难得,要想杀赵桓不得不如此。况且此事对你也不是毫无益处,一旦皇帝死了,对你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方应看心下冷嘲:为他好?刚刚也不知是谁毫不犹豫的下令放箭,欲要连他一同射杀的!尽管心中冷笑连连,但那张俊美的脸上却突然浮现一抹略带孩子气的笑容,他道:“便知太子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会有心害我,只是太子却是有些不了解大宋的情况。”他故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在宋朝树敌甚多,此次赵桓若是在我的保护之下出事,恐怕这非但是什么机会,而是我的死期。”
完颜宗峻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竟是如此,这倒是我的过错了,只是我是真不知道随行保护的是小侯爷,他也没同我说起过啊!”
“他是谁?”方应看问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完颜宗峻赶紧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道:“若是宋朝没有小侯爷的容身之处,我大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如小侯爷这般的武艺人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太子过誉了!”
两人心怀鬼胎的彼此奉承几句,方应看越和他闲扯,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原本的打算是能拖一刻是一刻,好让颜景白诸人能够逃远一些,只他一人的话,就算完颜宗峻硬来,他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可对方的反应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似乎并不如何急切一样,甚至有和他闲谈的架势,莫非......
他骤然一惊,掌心冷汗直冒,一双眼眸再无掩饰,如利箭一般射向完颜宗峻,“前方还有埋伏?”虽是问句,却充满肯定。
完颜宗峻也不再虚伪的演戏,眉宇间满是阴鸷与杀气,“赵桓必须死!”
方应看一夹马腹,迅速勒马转身,向着颜景白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光渐渐泛白,这漫长一夜终于快要结束。
颜景白手脚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最后一名从龙卫为了保护他而倒在血泊之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起来。
这是一局死棋!
他的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他的前面,一个老人,一个胡子花白却徒手杀了三十二名从龙卫的老人,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人之将死是否会反而变得坦然起来,他忽然走前几步,慢慢蹲下身子,亲手阖上那名从龙卫死不瞑目的眼睛。
对面的老人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你不害怕?”
“自然是怕的。”颜景白直言不讳,从他成为赵桓以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人死过一次,总比常人更加的珍惜自己的生命。
只是,他淡淡的抬头看他,道:“我若痛哭流涕,哀声求饶,会让你放过我的话,我自然会那么做。”可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对方要的是赵桓的命,他无比清晰的明白这一点。
“没想到宋朝皇帝竟是个这般有趣的人!”老人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就冲这点,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强劲的掌风向他当头罩来,颜景白呼吸一滞,手脚有些酸软,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下一刻他就会和躺在这里的从龙卫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原来做了这么多,布置了这么多,终究还是要死的。虽然有些害怕,却又无比的坦然,反正也多活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只是还回去了而已!
这样想着,他的唇角竟然弯出一丝小小的弧度。
一个人面对死亡,还能做到面带微笑,从容自若,他确实有些佩服了。不过佩服归佩服,他的速度却更快了,身上的杀气也更浓。
宋朝有这样的一个皇帝,绝对是大金之祸!
眼看颜景白就要命丧黄泉,忽然,银芒破空,威风凛凛的长龙摇头摆尾,闪电一般插入两人之间。
“啪!”肉掌印上枪杆,坚硬的枪杆应声而断。方应看撤枪,飞跃,迅速的将颜景白拉起,护在自己身后。
“好功夫!”老人大喝一声,并不收势,反而大袖一扬,一道金色的,带着锯齿的圆盘在空中盘旋呼啸着,向方应看射去。
方应看不敢大意,短短的一个交手,他就知道对方绝对是金国罕见的高手。
右手往腰间一探,光芒乍起,一柄细长软剑已被他擎在手中。
方应看的剑是血河神剑,他的剑法也叫血河剑法,这世上能够敌得过他的没有几人。但是很不幸,眼前这个老人就是其中之一。
金属齿轮与细软的长剑迸发出剧烈的火花,若是往常方应看还有一半胜利的可能,可是现在,在一晚的奋力搏杀之后,对上以逸待劳的敌人,就算对方是个年过半甲的老人,他也没有了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