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笑道:“这也不像了,虽说是帝姬,到底也为人妻人母,总以婉顺宽仁为上,也都老夫老妻了,居然悍妒到驸马连认都不敢认了,何苦来哉,若实在容留不下妾室,生下孩子便打发嫁出去个人家,也算得上仁至义尽,若是不肯嫁,也不必留在公主府,只管让宁国公府那边养着便是了,我看这事只怕到时候还得闹到宫里让太皇太后调停。宁国公先帝十分看重,又惯会做人的,此事明眼人看帝姬也有不当之处,他倒先自己打了儿子一顿,太皇太后想发作也发作不起了。”
孟再福摇了摇头道:“此事还有下文,宁国公府动了家法,又绑了驸马到公主府去请罪,驸马只不肯低头,公主则绑了那侍女来道:若是真不是驸马的,那她杖毙这私通外人的侍女也理所应当,若是驸马的,倒还有一线生机。驸马怒骂公主没有人性没有一丝同情心,两下越发拧起来了,公主越发生气,传了刑杖进来真的要当场杖毙那有孕的侍女,谁知道这时卫三公子忽然来了,跪求帝姬饶过那侍女,原来却是卫三公子与那侍女有染……一时驸马怒不可遏,指着帝姬鼻子道都是她宠坏了儿子,他卫家从来没有这等私□□婢的丧德之子,然后出了公主府再也不肯回去,宁国公气得却也说不出话来,待要教训卫三公子,却又碍着帝姬的面子,索性也不说话自回了宁国公府。”
李臻骇然道:“那卫三公子不是才和安阳侯府的嫡孙女订了亲?”
孟再福道:“可不是?这个关节出了这事,我若是安阳侯,定要退亲才可。”
宝如终于也忍不住插嘴道:“这事怎么你也知道的?”宁国公府和公主府都不是小门小户,发生这种事如何会让人知道,至少上一次端午的事就没传出来。
孟再福笑道:“何止我知道,这事儿只怕没多久就要传遍京城了,实在是宁国公算盘太精结果反误了事,走了一招臭棋,他给驸马动了家法,又绑了驸马去赔罪,专门挑了帝姬宴请的时候去,想是打着当着众人的面帝姬好面子定然不会自曝奇丑含糊让步下了台,帝姬得了面子,想必会退步,再则卫家二房就一儿子,人丁单薄,大概也暗存了将那侍女肚中的孩子保住的想法,没想到驸马真的是个冤枉的,不肯赔罪,大长帝姬又是个性子急的,宁冒悍妒之名也要当场杖毙侍女,将事情弄拧了,满场宾客看着卫三公子冲出来护住那侍女,虽然当时就立刻送客了,但驸马当时怒气攻心,拼着也不要脸皮了,指着帝姬鼻子大骂,谁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
李臻摇头失笑,宝如拿眼去看许宁,许宁含笑看她一眼道:“这事就看安阳侯府是不是真的疼孙女了,若是真正为孙女打算的人家,自然是要退亲的,可惜如今安阳侯府这几年行事有些不堪,只怕要趁宁国公府理亏之时,大大讨要一些好处,哪管自家的女儿如何呢,少不得还要说几句高门男子哪有没有妾室的,最多就是让宁国公府处置了那侍女。”
李臻叹气道:“所以侯门长房出了两个进士,仍是不太敢用,勋贵出身就是这点不好,牵扯太多。”
几人又说了一下京里的勋贵世家的一些轶事,喝了一会子酒,看着天色已过午时,李臻是不能在宫外过夜的,打趣了几句许宁便起身告辞,几人一同都先后离了秋音院。
出门的时候,许宁看宝如脸上有些潮红,他是知道那葡萄酒后劲颇足的,便命人叫了轿子来,让她上了轿子,宝如自觉还清醒有些不满的嘀嘀咕咕着觉得自己如今是男装打扮坐轿子好怪云云,许宁也不管她,将她推进轿子便让轿夫起轿,往家里行去。
回家去掀了轿帘,许宁果然看到宝如两靥醉红、眉眼饧涩,上前笑着半抱半扶她下了轿子,留着纫秋打发轿夫,自将她搀扶进了房内,替她解了幞头,宽了外衫,宝如醉得厉害,只是迷迷糊糊地看到许宁,仍记得问他:“你说宋家会退婚么?”
许宁道:“不会,他家二房三房的出身还要找出路谋,哪里舍得轻轻放过这靠山,再说外头人不知,我们心里还不清楚么,这婚事起因是因为女方失节,宋家其实腰杆子挺不直的,不过就着卫家那一点愧疚博取更多好处罢了。当然若是宋大人能说动侯爷换另外一房的嫡女顶上,倒也还来得及,不过宋晓菡哪里会依,要知道再找这样一门贵婿可不容易。”
宝如手脚酸软地任许宁替她脱了外套,露出了中衣,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又一下子没想起来,只顾着又问:“那柳淮娘身上的香是孟相公送的?”
许宁道:“再没错的了,那香前一日我才在宫中闻过,就那么一些,大部分都是赐予内宫的女眷了,再说他这么猴急的带了官家来,还不是为他新欢结尾,大概还怕我夺了他心头之好,毕竟我也算得上青年才子了。”
宝如含糊揶揄他:“就你,想得美吧,先宋晓菡都看不上你,如今连柳淮娘也看不上你,我看长公主那边只怕也悬,你这样的人,女人瞎了眼才看上你。”却不防将前世的自己骂上了。
许宁一边笑一边替她解开髻发绺辫,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边低下头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唇,舌头灵巧地钻了进去,扫过她的上颚和唇舌,引发了阵阵酥麻,这个吻深入而持久,待到许宁松开的时候,宝如已经几乎呼吸不过来,颊上霞色愈甚,含含糊糊,身体却对这个人太过熟悉,从而甚至微微有些回应,许宁心下暗喜,低头去轻轻啮咬她的耳垂,看她最敏感的地方被侵扰而瑟缩躲避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问:“宝如,我们再生个儿子好吗?”
宝如身子酥软,神色恍惚、眸光迷离地靠在许宁怀中,半张着嘴急促喘息着,整个身子只觉得慵懒之极,只会盯着许宁那双明澈非常的双眼努力回想着什么,长长的睫毛颤抖不休,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娘老说我不能生。”却是恍惚又回到了前世,许宁和她曾有一段时间努力希望生下孩子的时光,每一次**都伴随着希望和忐忑,许宁那时候待她总是特别珍惜眷恋些,仿佛并不仅仅为了孩子,而是真的喜欢她。
许宁低声笑着,轻声道:“你当然能生,我们已经有了个女儿了,我们再要个儿子好不好?”
宝如其实句句都听到了,却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许宁低头从她耳边细密吻下,唇舌间浅尝深吮,每一次都仿佛点燃一个小小的火苗,略带薄茧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每一个敏感之处,灵巧地手指拨撩起了阵阵热度,在一阵一阵的拥吻和缠绵中,一件件衣衫被许宁解开,褪到了床边,灯光下美人玉体横陈,肌肤莹洁,滑若凝脂,千般恩爱最难丢,万斛相思今日了,许宁手嘴一直不停,宝如只觉得颈侧交杂着细微痛楚的阵阵酥麻不断让她肌肤战栗起来,身子已经先熟悉地忠实于自身的欲|望,先动了情,自然而然地贴近那紧实强健的热烫肌肤,在每一次抚摸中感觉到了迷醉和眷恋,她并不十分推拒,许宁渐渐动作越发用力急促,吮着她侧颈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在吞吃一道等候了太久的佳肴。
宝如用那双水雾迷离望着上方男人密布着汗水的俊美面庞,既觉得熟悉又觉得有些抗拒,延续了两世熟悉的面容仿佛刻入了灵魂,她一辈子所有的欢乐痛苦怨恨恐惧都从他而来,似曾相识的强烈快|感如浪涛般接连袭卷,残余的薄弱神智被完全吞食,她浑身颤栗着哭泣抽噎,却被许宁低头一口含住双唇,看着她长眉锁拧软弱不胜地抽噎,他越发饕餮起来犹如渴龙入水。
宝如开始还在含糊地指责他:“你对我不好!”许宁一边安抚她一边保证:“以后绝不会了。”宝如又煎熬了一会儿抽泣道:“你居然还有心闻那柳淮娘的香!”许宁几乎笑出来,揉搓着她道:“以后只闻你的香。”宝如却仿佛清醒了一下,怒叱道:“你是不是和她生死相许了?”许宁看她醉成这样还要吃这一口醋,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我只和你生死相许。”宝如喘息许久,眼角湿润,半开半合,到后头不再诉说,只是口齿缠绵着:“许宁……许晏之……宁哥哥……”
许宁明明得了手,却不知为何落下泪来,喉咙仿佛被热气阻塞着,他一边胡乱亲着她的头发顶心,一边低声道:“嗯。”语声涩滞,仿佛确凿回应了前一世那个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唐宝如。
这一刻他才是真心感谢上天也让属于他的唐宝如一同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忧心如焚
宝如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宁已是上朝当差去了。她感觉到全身都犹如被拆散了骨头一般,头昏昏沉沉,扶额半晌,才记起昨夜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不禁掩面而叹,这种时候也矫情不来,许宁固然是借酒纵情,且明显是居心不良,她自己也是半推半就,那些醉后对话自己想假装忘记都不行,这种时候还要昧着良心说自己吃亏,她也做不出来。
她起了身要了热水自己好好洗了一番,前夜那些纵情片段在身上有着直接体现,让她回忆起来仍然面红耳热。
晚上待到她安置好淼淼回房的时候,许宁已经将自己的铺盖悄没声息的搬回了卧室,小荷她们之前也只是以为许宁体贴宝如才生产因此不曾同房,如今淼淼也快一周岁了,搬一起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许宁泰然自若,与她言笑如常,仿佛与她同床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一直是从未分开过的夫妻,宝如尴尬了一阵子也就默许了,这些日子许宁对她犹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不知何时她也已习惯了许宁的存在。一开始是敌非友誓不两立,势如弩张却在有了孩子后不得不将就凑合着过,渐渐从若即若离到似伴似友,共同抚育女儿,一起面对家人……
日子明明有了改变,表面却依然一如既往,唯有许宁与宝如心中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至少两人都在往好的那一方面在努力。
这日许宁当值,宫里却遣了人来,一位自称刘娘子的女子带着几名宫女叩开了她的门,身穿红绡宫装,自称是官家派来和她学几道菜给安贵妃用的。这刘娘子却正是从前官家在王府时的厨娘了,后来带进宫封了个五品尚食……却是比许宁的官还大了,宝如吃了一惊,慌忙拜见,刘娘子却颇为和蔼爽朗笑道:“不必多礼,我这尚食大家也都知道不过还是个厨娘,只是是为官家做菜而已,夫人却是正经翰林夫人,来日必有诰命之分的,今日是官家交代下来,贵妃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孕吐厉害,吃不下东西,叫我来与你学几道新鲜菜式,兴许贵妃娘娘看了便能有了胃口,也请夫人不必忧心,官家特特交代了,只是请你指教,若是贵妃娘娘仍是不吃,也不会问罪,请你只管尽情施展便是了。”
宝如连忙问:“却不知如今贵妃用的是什么呢?”
刘娘子道:“太医院那边开了苏姜陈皮茶、紫苏姜橘饮这些,也开了一些方子,甚至让医女替她针灸过,仍是没什么用,连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边都极为关心,日日督着御膳房这边变着花样做,常用止吐的淮山煲乳鸽、姜汁炖鸡、砂仁藿香粥
尽皆做过,我这边也带了一张单子来,都是这些日子我们试过的菜式,想必夫人也是识字的,应能识得。
宝如看了下,心下知道御膳房其实常年对着宫妃,对这止吐其实早有许多应对菜式,如今贵妃反应如此之大,只怕却不仅仅是怀孕的问题,她想起之前许宁说过前世贵妃神秘的死于被发现有孕之前,想必她再天真烂漫,如今也是如临大敌杯弓蛇影了,换成自己在那样的压力下,每日还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三座大山来轮番问自己吃了没有,吃了多少,关心自己的肚子,只怕也是吃不下的。
她仔细看了下那些单子,沉吟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也知道得有限,只是从前听我娘说过她孕吐吃一道陈皮卤牛肉有些用处,宫里大概不好吃牛肉,民间仍是多有私宰牛肉的,幸而我这里有卤好的牛肉,再加上陈皮重新熬一熬倒是快捷,若您放心,不若我这就做出来给您带回去试试看,如何?”
刘娘子笑道:“官家说了若是需要我这提供食材的只管说,若是一时办不了的,夫人提供的也只管放心用,官家如此爱重,我岂敢有话说?”一边又问了宝如需要什么其他食材,立时命人传食料来,没多久果然有马车快马加鞭专程送了食材过来,宝如将自己早就卤好的牛肉重新丢入调制好的卤料内,着意加了许多陈皮,开火再次熬起来,一边又洗了猪瘦肉切丝,与那黄豆芽、豆腐、豆腐皮、金针、木耳、冬笋、冬菇、菘鲊、萝卜鲊切成长丝一同熬煮了一锅十香菜出来,味道鲜香扑鼻,那边卤牛肉陈皮也已熬入味,刘娘子刀工飞快片成薄片码成一碟子卤牛肉。宝如又另外做了两道素菜,一道是嫩姜拌生菜、一道是笋芽炒白果,一道甜点姜汁奶羹,几个宫女也一直在忙碌着打下手,不过一个时辰,几道菜尽皆做好,刘娘子连忙命人将菜放入热窠炭炉内飞快送入宫内,一边笑着对宝如道:“官家夸夫人有巧思擅烹饪,我看果然如此,想必今日贵妃娘娘应能开些胃口。”
宝如连忙谦辞了两句,又建议道:“我还知道一个偏方叫蛋醋汤的,将蛋打入米醋及糖水内煮开服用,听说有些效果,做着也容易,可请贵妃娘娘在宫里试一试。”一边送那刘尚食出了门。
晚上许宁回来的时候,却满脸阴郁,看到宝如道:“今日宫里来人请你做菜了?”
宝如道:“是啊,那个刘娘子应当就是你从前说过的官家钦封的五品尚食,果然十分麻利,我做菜的时候她也给了我许多建议,脾气又十分爽朗,明明是个五品官,却一点官架子都不摆。”
许宁满脸不快,伸手拿了她的手来,看到她手背嫩如凝脂,手指纤长白皙,到底忍不下心来,又唉声叹气了一轮,宝如问:“这是怎么了?”
许宁道:“今儿贵妃吃了你做的菜,居然多用了一碗饭,太皇太后、太后大喜,听说是个翰林夫人做的菜,便命人赏,巴巴地把我传了进去赏了些金帛,连皇后也赏了东西下来。”
宝如道:“居然真的吃?依我说这也没有特别到哪里去,是贵妃心里不安,才这般反应剧烈的,从前我们家隔壁那庆嫂子,你还记得吗?他家三代单传,前边两胎都是女儿,公公婆婆和丈夫都盯着她这一胎,怀第三胎的时候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听别人说吐得厉害的都是女儿,更紧张了,越发吐起来,一点都吃不下,公婆还说她作妖,她到我家来,见到我娘就哭,说一想到肚子了可能还是个女儿,就觉得再也吃不下了,我看这安贵妃也是这样子,未必即使我做得多么合她胃口了,想必是看到官家巴巴的替她想办法,再怎么样也要吃下去。宫里赏出来,你应该高兴才对呀,是不是怕人说你以幸进坏了名声?”
许宁仍是反反复复看着她的手,宝如抽回来恼道:“老看我的手做什么?”
许宁蹙眉道:“太皇太后说既然能吃得下,不如请许夫人到宫中小住几个月,给贵妃开开小灶,那宫里哪里是你这等人呆得住的!就怕被人算计到了你尚懵然不觉,我一听就请辞说家有幼女,皇后娘娘却道正好皇长子也将满周岁,只管带入宫内,宫里尽有乳娘,无论如何亏不着淼淼,又说若是怕夫妻久分,可恩准休沐之日返家一次,话说到这份上,我哪里还敢推辞,心想着回来要不还是拿根柴火烫一烫,报个手已烫伤不知还来得及不,只是如今却有些舍不得你疼。”
宝如睁大眼睛道:“你这也是胡闹,欺君之罪你也当得?”
许宁长叹一声道:“官家也没想到会这样,散朝后给我特特道了歉,说也不好驳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意思,再则贵妃也确实喜欢吃你做的菜,还是希望你能进宫,他倒是给我保证了一定让你在宫里妥妥当当绝不会让你损了一根头发丝儿,可是……”他满心忧虑,来回走了几步,居然一筹莫展,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他重生后极少遇到难题,许平意外去世宝如和离是一桩,秋闱洪水又是一桩,如今却又遇到这一桩,他如何不心急。
宝如笑道:“难得见到能难得住你的,你这是怕卷入争储的漩涡里站错队?只是如今也由不得你了吧?”
许宁住脚道:“皇后嫡长子名分已定,又出身名门,皇子都还小,官家才登基年轻力壮,还不至于就到争储站队的地步了,内宫诸人再傻也不会这时候就拉拢大臣沾一身腥,日子还长着呢,我只怕你傻乎乎的,被人算计了也不知。”
宝如眉毛立起来道:“我哪里傻乎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