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和陈英骑在马上,一左一右的夹着普布大叔问东问西,吉珠嘎玛作为甘孜的藏族人,每年的农历四月八日佛子诞辰时,都会汇集到跑马山上和折多河畔,烧香祈祷,焚烧纸钱。然后转山祭神,祈求神灵保佑。农历六月十五或者农历正月初一,也会到拉萨朝圣。所以这里的环境不说是每个角落都转遍,但是绝对已经见怪不怪。
于是,分下心来的吉珠嘎玛第一个发现了林峰的问题。
他拉紧一侧的缰绳,靠了过去,担心的问道,“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去?”
林峰没有逞强,点了下头,知道高原反应绝对不能轻视,轻了说会出现昏迷休克,严重了甚至死亡,这样的强绝不能乱逞。
三海和陈英知道后,都说着不看了,陪林峰回去,林峰摆了摆手,笑道,“没事的,难得过来一趟,你们和普布大叔到处看看,多照点儿高质素的相片,回去我也好挑一两张做桌面,车上有氧气罐,我带上就好。”
俩小子一听,有些踌躇,说出来的话也松了不少,直到吉珠嘎玛拍着胸口保证把人安全送回去,才算是点了头。
之前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回去的路上林峰缺氧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到了后来,几乎是完全靠着意志力在支撑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去,整张脸已经从惨白变成血红,出现了微细血管爆裂的情况。
吉珠嘎玛一直关注着林峰的情况,看到对方实在是辛苦,于是勒紧了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快跑将林峰骑着的马截停,说道,“骑一匹马吧。”
“呃?”林峰正糊涂着,迷茫的看着吉珠嘎玛说不出话来。
吉珠嘎玛垂下眼在马脖子上拍了拍,走过去拉住了林峰冰冷的手,“换我那匹吧,这是匹年轻的小母马,驮两个人它可能会很辛苦。”
“哦……”林峰乖巧的点头,想要下马,怎么知道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这身体一偏,重心不稳,几乎是摔下去的,吉珠嘎玛眼疾手快,急忙把人给抱住了。
看着怀里三魂不见七魄的男人,吉珠嘎玛暗地里着实是爽了一把,琢磨着林峰啊林峰,你也有今天。
辽阔的草原上,两匹棕色的马慢慢的走着,前头的那匹马上一前一后骑着两个人,吉珠嘎玛在后面驾驭着马匹,前面坐着林峰。
本来最初的时候林峰用他那少得可怜的理智表示出抗议,却被吉珠嘎玛强硬的驳回,表示不想因为这种没有意义的前后问题而出现真正的伤亡。
林峰脑袋正糊涂着,辩不过人,在吉珠嘎玛强硬的态度下,只能像个女人一样坐在了前面。
吉珠嘎玛驾驭马的技术很好,一条直线,稳稳的向目的地前进,这么走了几分钟,吉珠嘎玛看着身前绷直的背影,笑道,“放弃你那些无聊的心态吧,不就是让我照顾了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这么计较着,可就真娘们儿了。”
林峰剩余的三魂也在这会儿的颠簸中少了一魂,闻言只是迟钝的嗯了一身,便靠了上去,借由着对方胸口支持自己即将瘫软的身体。
“很难受?”吉珠嘎玛收紧了手臂,担忧的问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要是觉得难受,我可以再慢点。”
林峰点了一下头,咬着下唇,很久才回道,“我是不是不能昏过去?”
“昏过去会舒服点儿。”
这次林峰沉默了更久,“说说话吧,我不想晕。”
“你在坚持什么?”吉珠嘎玛疑惑的侧头看他,却看不到那双狭长凤眼中的固执,只有与自己差距甚远的白皙皮肤上透出的绯红,意料外润泽的感觉。
“不坚持就不能走得更远,闭上眼,会错过路上的风景,那些过程。”
“什么过程?”吉珠嘎玛顺着问道。
“这一辈的过程,点点滴滴,每分每毫,都不能错过,上辈子……我很后悔。”
“上辈子?你这人也会信佛家的轮回?”吉珠嘎玛笑道,却敏锐的感觉到怀里这个人突然莫名的警戒了起来,身体离开了几分。
“不是,”林峰飞快否决,“只是觉得人生在世总会有些让人后悔的决定发生,我希望自己不会后悔而已。”一句话说完,绝对的口齿清晰,接着林峰就运用所有的知觉感应着来自身后这个人的反应,脑袋里飞快的转着,转移话题,“对了,看到队长结婚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吉珠嘎玛笑了起来,“结婚的事情从来不用我考虑,我阿妈会帮我处理好的。”
林峰咦了一声,不太明白。
“你不知道呢吧?我16岁阿妈就开始帮我找姑娘了,到现在相亲不下20次,如果不是能考上大学的原因,现在怕是已经是个孩子的爹了。”
林峰诧异的转过头,看到这张还略显青涩的脸,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小孩再带个小奶娃的模样。
吉珠嘎玛手臂用力,将林峰收紧了几分,寒冷的空气中,白色的烟雾从嘴唇里哈出,飘渺的扩散开来,笑开了眉眼,“怎么得?不信?这次寒假回家,阿妈又帮我介绍了两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姑娘家一听我是个大学生,是抢着来家里下聘,要把我给娶回去。”
“娶!?”
“在我们这里正常,外面女方嫁到男方家是正统,但是我们藏族的男人嫁到女人家也是正统,村子里多得是出嫁的小伙子。”
“诶?”林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打趣道,“娶亲的一方不是要负责房子和酒席钱?你要是嫁出去,带着点儿嫁妆就好了,还顺便讨了个媳妇儿,多划算。”
“我不太想在本地找老婆,如果可以,想娶个外地的姑娘,白白净净的,眉目清秀,有文化有学识,聪明伶俐却又体贴入微。”吉珠嘎玛说着,眼中带着向往,清亮的眼中闪烁着光泽,一派思春男子的模样。
“没问题的,就你这模样这学历,能找到。”林峰拍了拍他的手臂,软下了身子,靠上他的胸口,“实在找不到,我给你介绍。”顿了一会儿,想起上辈子那个25岁的男人,再次开口,“有没有想过多久结婚?”
“怎么都要大学毕业吧。”
“大学毕业马上就要分到部队,也不知道分到哪里,更不可能随军,你让人姑娘家怎么办?其实我看队长这样挺好的,在部队里干上几年,稳定了,再谈婚论嫁。”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还不是要看家里的决定,算了,不说这些,我要加快点儿速度,你没问题吧?”吉珠嘎玛问道。
林峰点头,“没事,早点回去我也好早点休息。”
景色在平稳的前行中快速的后移消失,林峰就看着吉珠嘎玛鼻端呼出的热气擦过自己的脸颊,与自己呼出的热气融入一起,然后蔓延着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胸口的相贴处,对方的胸口传来阵阵的暖意,忍不住闭上了眼,紧紧的贴着,在这冷冽的高原汲取来自对方的温暖。
吉珠嘎玛感受着靠过来的林峰,收紧了手臂。
听说,高原反应的人偶尔会出现幻觉,感到温暖,常常无目标地跟随在他人后面行走。
美丽的,神秘的,却也残酷的青藏高原,世界的屋脊,折服了所有的人。
也包括了林峰,这个永远站在前面让他无法超越的男人。
原来,谁都不是万能的,有着弱点,有了弱点,就真正像个人了。
听说,高原反应的人偶尔会出现幻觉,感到温暖,常常无目标地跟随在他人后面行走。
那么,这种近在身边的温暖,是不是更加让人忍不住去汲取索求?
林峰侧过头,将脸颊贴上了那个脸颊,冰冷的触感,却很快在彼此温度的温润下变得热烫,暖入心扉。
嘴唇微微勾起。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历经变迁,不断进化,携手共筑,构成社会,那么因为贴合而温暖的肌肤是不是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