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公道三个字仿佛是一把钥匙,夏思慧感觉嗓子里的禁锢被打开。她尝试着啊了一声,一直环绕在心底的那个问题终于说出了口。
“池姐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思慧的声音太低,又带了一些嘶哑,夏奶奶第一次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疑惑道:“什么?”
有了第一遍,再说第二遍似乎又顺溜了很多。夏思慧抬起头直视着夏奶奶的眼睛,惨然道:“池姐姐当年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乍然听到了夏思慧的问题,仿佛是晴空突兀的响了一声霹雳。夏奶奶心中大震,眼睛不自然的跳了跳。她状似如常的瞪了夏思慧一眼,训斥道:“你又发什么疯。当年池欣云去世你不是在场吗?她从楼下摔下来,能怎么回事?”
夏思慧定定的看着夏奶奶,道:“是池姐姐自己摔下来的?不是三哥推下来的?”
“夏思慧!”夏奶奶神色蓦地大变,一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完之后,夏奶奶就愣住了,夏思慧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她。
夏奶奶的过激反应让夏思慧的心瞬间沉到了底,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夏奶奶怎么会连提都不许她提。夏思慧捂着脸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她想起了父亲,父亲临终前近乎自虐般的行为对比母亲,简直是说不出的讽刺。
“您忘记父亲了吗?您是不是从没想过父亲一直身体很好,为什么会突然垮了下来?为什么父亲临终前不肯看医生也不肯吃药,母亲您就从来不想父亲吗?”
夏思慧提到了夏爷爷,夏奶奶的神色变得难看的厉害。夏爷爷的去世一直是夏奶奶心里的一根刺。她和夏爷爷患难与共几十年,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感情不可谓不好,可最后却因为池欣云的死而反目成仇。直到夏爷爷死,他都不肯原谅她,也不肯原谅他自己。
她知道老头子一辈子光明磊落,池欣云的死让他良心难安。可夏志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在那个几乎要饿死人的年代辛辛苦苦拉扯大,她怎么舍得让夏志成身陷囹圄,前程尽毁?她以死相逼,夏志成跪在那里苦苦哀求,再加上夏源三个人才换得了夏爷爷的妥协。她只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只要他们以后对夏泽好一点,跟池家亲近一点,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了。可谁知道,夏爷爷的身体会那么快的垮下来。那段日子,无论她怎么劝,吵架也好,闹事也罢,夏志成跪在那里任打任骂也好,他都不肯吃药,不肯看医生,最后生生的熬死了自己。
夏爷爷死了,她不能怪自己,也不舍得怪夏志成,只能怪池欣云,最后更是将怒气都算在了夏泽的头上。这些年她只要看到夏泽就想起老头子死不瞑目的样子,心里简直是恨的厉害。
老头子生前不是最担心夏泽吗?不是逼着她和夏志成发誓要照顾好夏泽吗?她就是不管夏泽,就是要看着周含清养得夏泽和池家离心,就是要把老头子留给夏泽的东西全部分给儿子,老头子再担心又能怎么样?他倒是来找她啊?来替夏泽讨公道啊?
夏奶奶这些年一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样,即使连夏志成也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夏爷爷的死更是她的禁忌,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夏思慧揭开这个伤疤,扎的她鲜血淋漓。
“你闭嘴!”夏奶奶厉声道:“你知道什么!”
夏思慧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夏奶奶。
她的眼神让夏奶奶想起了夏爷爷,刹那扭曲了脸指着门口大声道:“你给我滚!”
“母亲!”一直守着门口的夏思敏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不满的看着夏思慧,“小妹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母亲不能受刺激吗?一回来就找事,你是不是闲得慌。”
夏思敏的出现让夏思慧站了起来,她知道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给她一句实话了。可和夏泽一样,母亲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夏思慧起身走到了门口,手放在了门把上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道:“那个孩子是夏源吧?母亲您当年所谓的安顿就是让他换个身份重新认回夏家对不对?”
“夏源?夏源怎么了?”夏思敏不解。
夏思慧嘲弄的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也要这样互相瞒来瞒去?这么些年,母亲您和三哥就不嫌累的慌吗?”
“夏思慧!”夏奶奶铁青着脸愤怒道。
夏思慧顿了顿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听筒中的声音开始变成了杂音,夏泽摘下了耳机。小姑和奶奶的对话并不长,可到底奶奶也没有正面承认了小姑的话。夏泽知道事情到了现在其实已经没必要继续查下去了,夏源的那个梦境已经揭示了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可说他偏执也好,他只是想听到他们的亲口承认。
夏泽拿起了桌上老K调查的资料,里面是夏源这些年断断续续看心理医生的记录。他知道池以衡的担心,所以在看到资料后一直装的若无其事。高考的这两天他尽量不去想母亲去世的事,也尽量不去想夏源这个名字。他曾经因为夏源瞒下他母亲的死因而愤怒,可刚刚小姑提到爷爷去世前不肯看医生和吃药时他突然又想到了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