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也觉得昨晚的事情透着些怪异,大人怒气冲冲的,见到喝的面似桃花的夫人,突然就消了气。昨晚夫人闹成那样,大人居然也不觉得没脸,早晨还在正院里陪着夫人进了朝食。
娇娥皱了皱眉毛,没有说话。
难道这男子真的就像洛嬷嬷说的,千依百顺反而厌弃的快?欲情故纵才是正道?可听起来阿母并不是欲情故纵啊,难道说昨日父亲突然转了性。
不管怎么说,父母二人没有为丁姬的事,产生了更大的矛盾就好。
丁姬本以为家主会向主母讨个公道,醒来却听说赵义留宿在了主院。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还得忍着黄姬夹枪夹棒的讽刺,让女儿玉梨按点去给主母请安。
黄姬带着玉棠和玉梨来请安,以为林氏会借机显摆一番,顺便给点颜色看看。
可林氏打扮得面目一新,比平时瞧着可人了不少,话也不多说。只当着玉梨的面,叫阿里吩咐赵成拿了家里的帖子,去请个郎中为丁姬看伤。又声称要为长子林兴求卜,需要斋戒沐浴七日,在此期间,黄姬要好好伺候家主。
主母这是转了性吗?黄姬觉得奇怪,正想说些什么,表示个态度,却被林氏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说这段日子内不必来正院请安,若有什么事,转告阿里便是。玉棠也不用再来学女工,林氏近日只见娇娥一人。
玉棠心里有些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诺诺应了。
赵家二娘子是个会打算的,像生母这般做姬妾,实在不可取。学了主母的针线,总有一门拿的出手的技艺在身,婚事都好谈些。
可看林氏这不冷不热的样子,虽说只有七、八天的功夫,玉棠却觉得以后也难说了。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林氏这几日不见赵义和姬妾,眉目都变得柔和起来。每日就母女二人作伴,说说闲话,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斋戒到了第三日,严夫人和严家二娘子来求见。由于两家走动的比较勤快,严夫人经常不递帖子就来了。照理说,这对主人家极是不敬。但林氏是个不讲究的,严夫人便经常如此,两家倒也习惯了。
阿里过来通传,娇娥看了看阿母,有些犹豫。林氏笑着说:“娥儿,有话便说吧。”
“阿母,我们甚少去严夫人家里拜会,每次去了都要准备礼物和拜帖。严夫人总是这般,空着手来便也罢了,连个帖子都不递,便直剌剌地闯进来,在主人家的厅堂里等着。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若是严夫人不懂规矩就也罢了,偏偏又总是在我们面前说规矩。”
娇娥逮着机会便要在阿母面前上严家的眼药,只希望林氏远离那居心叵测的严夫人才好。
“女儿说的是,礼尚往来,这句话,母亲以后还是会记得的。”,林氏也不做什么评论,只是对阿里道:“便说我和娇娥要为兴哥求卜,需要斋戒沐浴,没法见她们,日后递了帖子来吧。”
阿里应了,转身欲走。
娇娥又道:“阿里,你看着她们走,尤其是看着严家二娘子,是不是又和玉棠、玉梨套我家的闲话。”
阿里站住,看看林氏,林氏点了点头,阿里方去了。
“你这鬼丫头。”,林氏点了点娇娥的头。
娇娥正色看着阿母:“阿母,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们总是打听我家的事,自家的事又瞒得紧紧。严夫人和严若雪那个都不是好打交道的人,若是无利可图,我才不信,他们还会这么三天两头的到访。”
林氏一向手头是比较宽松的,严夫人经常来占些小便宜,严若雪也经常来搜刮些娇娥的物品。前世娇娥只觉严若雪和自个相好,便也不在意,乳母夏婆子提醒了她机会,也没有当回事。后来李梅掌了家,娇娥再也没什么好东西了,严若雪除了来她这里,炫耀一下和大表哥说了什么话之外,得了什么好物之外,便甚少来看她。
阿里按照吩咐,将夫人的话带到。
严夫人和严家二娘子得了个没趣,拉着脸,匆匆告辞走了。两人在赵家被这样对待,都觉得面上有些下不来。
严若雪嘟着嘴道:“连娇娥都不出来见一面,本来还想问她要些绣花线和好料子回去,这下怎么好和姐姐讲。”
严夫人瞪了女儿一眼,还在人家家里,就说着想问人家要东西。
正要呵斥她闭嘴,却见黄姬迎面走来,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严夫人一扫之前的郁郁,兴冲冲地拉了严若雪便走。
阿里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娇娥。
严夫人能兴奋什么,不外乎丁姬被打,赵家家主和主母失和。
娇娥心中冷笑一声,难道李梅该出场了?按理还不是时候,现在严夫人应该还一心想着和赵家结儿女亲家,将严大娘子嫁进赵家。可是若是,父亲已经和李梅认识且两情相悦了呢?前世娇娥并不知道父亲和后母是如何相识,并娶进门的。
想到这个可能,娇娥便想做点什么。
☆、第10章 占卜疑云
斋戒七天之后,娇娥和母亲一身素衣,前往焦方士家中求卜。
阿里早早就提前约了日子,预订占卜一次二百钱。焦方士府邸坐落在横门大街上,离东市和西市都比较近。
按说这样出名的方士应该住的比较偏僻清净,来往都是高官厚爵才是。可焦方士就喜欢在闹市附近居住,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去九市里为人免费占卜。
此人因善于演算而名满长安,名下弟子无数,但均没有得到真传。据说,焦方士不像旁人那般必须用蓍草占卜,随手可得之物皆可算。
阿里说起焦方士的趣事来,兴致勃勃。娇娥前世走投无路,不知大哥和表哥下落时,便想过去焦方士处占卜。等到筹够了钱时,焦方士却已搬迁回老家河内郡,据说算出自个死期将至,叶落回乡了。
焦方士家门口排了长长的队,阿里拿着半块竹简,找到苍头报了号,一行人便被请入里园等候。
进入高大宽阔的厅堂,娇娥环视四周,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砖,用红漆漆了一道,墙上没有像普通人家用白垩涂抹,而是用的蚌壳烧的粉。墙壁上按朝向分别画的是苍龙、朱雀、青龙、玄武。还有西王母、东王公、水神骑凤图、风伯等。屋顶上挂着玄色的丝帛,用金银线绣着阳乌、金乌星宿、日月星宿图。
母女二人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着苍头来带她们去见焦方士。娇娥突然想起林天哄她开心时,讲过的笑话。
传说焦方士去朋友家拜会,朋友用酒和肉干招待他。焦方士用筷子在桌子上转了几圈,算了算说:“甘蔗二十五片,能收一千五百三十六根。大芋头三十七亩,应收六百七十三石,家中有一千头牛,能生出二百头小牛犊,有一万只鸡,怎么就这样招待我。”。朋友有些羞惭,为自己辩解说:“你们来的太仓促,没有来的及准备。”,焦方士又将筷子在桌子上转了一圈,算道:“砧板上有一只蒸好的乳猪,碗柜里有荔枝、黄桃各一盘,这些都可以摆上来,不嫌弃。”
所以,她足不出户,却也知道个有个名满长安的焦方士,有困扰之事,可以来求解。
娇娥叹了口气,想想前世怎么这般懦弱。没有钱又何妨,若是豁得出去,跪在焦方士的家门前也可以求得一卦,又何必那般煎熬。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前面来求卜的人方离去。那人低垂着头,怏怏不乐地拖着步子离开。
林氏有些紧张,捏了娇娥的手,跟着苍头进了内室。
内室不大,屋顶上开着天窗,光线均匀,亮堂堂地。一张玉质的案几,上面摆了竹简和笔,旁边放着融了墨粉的墨粉盒。
苍头已经提醒过她们,一次只能求一件事。
娇娥和林氏施了礼,便跪坐在席上,臀部轻轻地坐在脚跟上,双手放在膝上,眼睛平视着对面的老者。
焦方士穿着玄色深衣,带着高高的玉冠,冠带是朱红色。他没有留胡子,面色润白,发色黑亮,一双眼睛如同点漆,风姿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