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堂什么也没说,至少在萧隼偷听的那段时间,他没给出任何回应。
萧隼不是不好奇萧砚堂的做法,难道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可他不敢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对萧砚堂来说太难堪了,那是最疼爱他的父王,他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个事。
今日,若不是萧隽杀了自己的母亲白侧妃,萧隼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萧砚堂,萧隼的话可是属实?若是属实,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萧隽非你亲生的?证据何在?”如果萧砚堂是在请封世子以前就知道真相的,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他也跑不掉。
当然,萧明川更倾向于他不知情,所以萧砚堂在不喜欢的嫡子和偏爱的庶子中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迫于各方压力——主要是王妃娘家和顾家——立了嫡长子萧隽为世子。
要是萧砚堂早知道萧隽的身世,他大概就不用犹豫了,直接立了亲生儿子就是,谁施压也没用。偏偏他就是知道真相太晚,萧隽的表现也还可以,他除非说出真相,否则没有换世子的理由。
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自己后宫的嫔妃君侍敢出墙,还给自己搞个私生子出来,萧明川也不愿意闹得众人皆知,肯定是私下里就处置了,不然岂不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萧砚堂面色苍白,过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萧隼的话属实,证据都被臣毁了,陛下若是要验证,可以滴血认亲。”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顾渝抿了抿唇,皱眉道:“荣亲王,你是何时知道真相的?一年前?还是更早?为何那时你不对王妃下杀手,却要拖到现在,其中可有什么蹊跷?”萧隼偷听到父母的对话是在一年前,萧砚堂知道真相只会更早,他若是气不过,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动手,是因为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砚堂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他双唇微张,尚未说出话来,就被萧隽抢先道:“陛下若是要滴血验亲,不妨连萧隼也一起验一验,说不定会有惊喜的。”
萧隽这话一说,处变不惊如南阳王,平静的表情也有裂痕了。
说萧隽不是萧砚堂的亲生儿子,虽然听起来有点荒唐,可联想到荣亲王夫妇多年来闻名宗室的糟糕关系,也不是无迹可寻。就是萧砚堂杀妻,虽说动用私刑不可取,可在逻辑上是能说通的。
但是萧隼……
他怎么可能不是萧砚堂的儿子,萧隽是不是受刺激太大,有点神志不清了。
萧明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强忍怒气道:“萧隽,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荣亲王府的家务事之乱,远超萧明川的想象,他只想快刀斩乱麻,马上把事情给他们解决了。
“前日,臣从宫里回到王府,收到了一封信。信是母妃生前就写好的,托给他人保管,说是她身故之后,这封信才能给臣。在信里,母妃告诉臣,她生下臣以后,给荣亲王下过药,所以……”这也是萧隽杀死白侧妃的原因。之前,萧隽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无辜的受害者,却不知她曾做过那么多事,混淆皇室血脉,还给萧砚堂下药……
如果萧砚堂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他要王妃的命再正常不过了,萧隽想要报仇,只能自己动手。白侧妃的死是个意外,因为萧隽当时想杀的其实是萧砚堂,可惜被她挡了那一剑。
萧明川长吸口气,脸色铁青地问道:“王妃的信是谁给你的?”
“兰陵大长公主。”如果是其他人,萧隽会怀疑信的真假,只有是她,他才会信。
“来人,传太医!”萧明川火了,这都什么破事,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郁闷了。
顾渝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堂前表情各异的父子三人——也许,他们过会儿就不是父子了——萧砚堂阴晴不定,萧隼忐忑不安,只有萧隽最平静,顾渝怀疑他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48章 验亲
等待的过程是非常焦灼的,尤其是对萧隼而言。
毕竟,萧隽长期以来和萧砚堂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他还认定是萧砚堂指使白侧妃毒死了荣亲王妃,得知自己不是萧砚堂的亲生儿子,萧隽说不定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轻松感。
但是萧隼就不会这样想了,他的害怕和不安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自己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儿子?母亲怎么可能背叛父王?这些都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在萧隼的记忆中,父王对母亲竭尽宠爱,母亲对父王柔情似水,而他们对他,更是百般的呵护,千般的关怀。萧隼的想法或许对萧隽母子有些不公,但他真心觉得,他们三个更像是一家人。
比起精明能干把王府诸事管理地井井有条的荣亲王妃,只会弹琴吟诗的白氏除了美貌并无可取之处,可王妃跟父王要不就是吵架,要不就是冷战,偶尔有所交流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情的外人见了,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会是夫妻的关系,父王不去母亲那里,还能去哪里呢。
正因为萧砚堂和白侧妃的感情太好,听到萧隽言之凿凿的话,萧隼受到的冲击才会那么大。
萧隼不知道萧砚堂和荣亲王妃年轻时有过怎样的恩怨,但看他们后来的相处方式,心结必然是不小的,荣亲王妃出墙肯定不占理,但是她的想法,却是可以琢磨的。
白氏歌女出身,身世十分不堪,一跃成为亲王侧妃已经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萧隼想不出来,以他父王对母亲的宠爱程度,他的母亲有什么值得背叛的理由。
要知道,白氏可不是被萧砚堂强抢进府的,两人年轻时也称得上郎有情妾有意。
这是御前,是皇帝亲自在断案,萧隽若是污蔑他,就是欺君之罪,萧隼不信萧隽有那样的胆量,所以他更加害怕。因为这意味着,萧隽的话可信度是非常高的,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萧隼回头看了萧砚堂好几次,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可惜萧砚堂就是脸色苍白了些,其他一切如常,萧隼看不出丝毫的不对来。
意识到萧隼的不安,萧砚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上前走了两步,揉了揉萧隼的脑袋。
顾渝见状有些纳闷,都到这个时候了,萧砚堂对萧隼的关心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这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吗?萧隽可是直接说了,荣亲王妃当年对萧砚堂下过药,他应该不可能再有子嗣的。
难道是……
顾渝扯了扯萧明川的衣袖,小声问道:“陛下,会不会是那封信有问题?”
萧明川轻轻拍了拍顾渝的手背,低声道:“皇后放心,朕已经派人去请大长公主了。”
兰陵大长公主是景和皇帝的义女,她是老英国公的嫡长女,而荣亲王妃是徐国公家的女儿,英国公府和徐国公府的关系一向还好,所以兰陵大长公主和荣亲王妃在闺中时就是密友。
荣亲王妃生前把密信托给兰陵大长公主保管,理论上是说得通的,但萧明川不能因此就不查证。
因为面前有书案挡着,皇帝夫夫的小动作堂前的人看不到,可顾太后和南阳王分别坐在他们两侧,岂有看不到的,什么细节都看清楚了。
南阳王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视若无睹的表情;顾太后却是轻咳了声,以示提醒。
顾渝回过神,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还狠狠瞪了萧明川一眼。
萧明川无辜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太医院的动作很快,听闻皇帝急召,派了两个年纪相对较轻的太医哼哧哼哧就跑了来,他们都以为是哪位重要人物不好了,急需救治,谁知到了才知道,是要做滴血验亲。
两位太医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们还没活够,更不想知道皇家的辛密。
后来发现是给荣亲王父子做,两位太医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性命无忧了。
所谓滴血验亲,不是随便弄碗清水,再往里面滴两滴血就可以的,那样什么也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