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为了表示自己‘释权’的态度,竟将朝政托付给耿弇与邓禹二人。自己不再上朝了。此时,有极个别嗅觉较灵敏的人,已然隐约猜出些事来。
但。这猜出与猜不出无什么大的区别。耿弇之妹耿炼玉已经同郭况订好了成亲的日子,便是在下个月了。皇后一派,已然十分稳固。
再说了,他们的子侄中还有太子卫,哦,不,是天子卫呢。
若说,前段时日入选太子卫的世家子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便是人人羡慕的存在,出了太子卫的世家,也觉得自己十分厉害。
如今的大汉,已无人不知,二十个年方不过4岁的小孩,如今已经成了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存在。假以时日,只怕又是一批新贵了。
世家们如今想来,方惊讶地发现:无形之中,无论南地也好,北地也罢,大一点的氏家都被绑在了新晋的太后郭圣通的船上。于是,这利益便更复杂了些--想要和皇后一派对着干,说不定别的世家不仅不会同意还会捅出去!
谁也不是傻子,若是跟太后对着干,只怕自己的优势就没有了,此消彼长,他们如今有的是星宿,有的是天子卫的父族,还有的既是星宿,又是天子卫父族。
与其和太后一派对着干,还不如好好的认清了事实抢着示好,说不定优势能更扩大呢。
且,天子年幼。上皇痛快的撒开了权利,太后一介女流,只要经营得当。说不定能比上皇当权时获利更大啊!
能成为氏族的人没有笨蛋,哦,阴老夫人是个例外。但如今,她已经不算是什么例外了。刘秀成了上皇,她的女儿阴贵人也顺便升级成了太妃。阴家换了家主,而她连参加家族会议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有了阴识后的阴丽华和阴老夫人,如同被拔了牙齿和爪子的猫,除了呜咽几声,再无他法。
昔日的荣光,早已随着阴识的离开,而离开了。
阴家一夜之间,逃奴无数,最无奈的是,所有的逃奴都已偷走了自己的身契。阴老夫人被缚在柱上,蒙着眼睛,听那些逃奴议论纷纷时,忽然终于明白了:或许,阴识没了阴家,还是阴识。但阴家没有了阴识,便不是阴家了。
三日后,当饿的奄奄一息的阴老夫人被邻人救了出来,看着满室荒凉时,被骄纵了一生,蛮横了多年的阴老夫人终于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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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黄来的时候,刘秀刚刚放下笔。
小几上摊着两张圣旨,上头加盖着玉玺。
他将其中一张递给了刘黄。刘秀拿过来看了眼,是要将刘英过继给刘仲的。
“这!”她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这,这竟然……”
刘秀的子嗣稀少,她怎么也想不到,刘秀居然舍得过继了一个儿子给兄长刘仲。
“大兄有子嗣,香火能得以传承,”刘秀道,“可是次兄没有,这一件事,我想了许久许久。大姐看怎么样?”
“太好了!”刘黄激动不已,“刘英虽然瘦弱了些,但这些日子在长秋宫恢复的差不多了。秀儿,这刘英是还放在宫中养?”
“在宫中养,”刘秀道,“长秋宫孩子多,热闹些。”
刘黄闻言有些黯然--自从刘秀和郭圣通回来后,她便再也没有办法日日留宿长秋宫了。毕竟,疆儿的母亲回来了。
刘秀假装看不到她眼中的黯然,只道:“阴贵人的女儿身份不便,我想了许久,大姐若是不嫌弃,能不能让刘辅和刘翊拜大姐为干母?毕竟和疆儿同母,若是过继,恐日后疆儿少了左右臂膀。”
刘黄哪里想得到其他?她一双眼瞬时便红了:“你说……让我做辅儿和翊儿的干母?”
她擦了擦不断溢出的泪水:“不,等等,我刚刚没有听太清楚。郭氏会答应?”
“你对疆儿那么好,她听到我这主意的时候,也十分喜悦。”刘秀道,“只是两个孩子,或许有点多,且有些小。只恐难带,大姐是不愿……”
“我愿,我极愿!”刘黄赶忙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极爱疆儿,极爱疆儿,辅儿和翊儿生的也很好。他们会是疆儿最好的左膀右臂,只是,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让我做他们的干母,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秀儿,我有些失态了,我有点激动,我,我……”
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干母啊!那和亲母也差不了多少了。她若是病了,辅儿和翊儿便要在床榻之前伺候,等同伺候亲母;她若是死了,辅儿和翊儿便要为她做孝子,服重孝三年……
天底下,若不是有救命之恩的,若不是恩情太重的,谁会轻易让自己的孩子拜人做干父母?谁会愿意……
“我要有孩子了,”虽然不是过继的,但是能做干母,刘黄已然十分满足,“真好,真好。”
“孩子还小,若是大姐答应了,我便着人寻良辰吉日,让太史令在起居注上记下这一笔。”刘秀道,“日后,大姐最好住进宫来,照顾两个孩子。”
“这似乎有些不妥吧?”刘黄虽然心动,却还是问了一句,“我怎么能随意住进宫来?”
当时帝后皆不在时,她住进来还有理可循,可如今,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刘秀摇了摇手,将几上另一张圣旨递给了刘黄。
刘黄疑惑地接过,细细看了起来。然后--
“秀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什么叫托孤之臣?!秀儿你怎么了?!”刘黄扔了那圣旨,冲了过去,仔细检查,“你哪儿有伤?哪儿有事?到底是怎么才说出那么不吉利的话来啊!”
“大姐,”刘秀凄然一笑,“我如今,腿早已不能行走了。您知道,这两道圣旨我写了多久?两天,写废了七张。”
刘黄吓的捂住了嘴:“太医令?太医令呢?太医令呢秀儿?我去给你叫,我立刻就去……”
“大姐!”刘秀叫住了她,“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住嘴!”刘黄反身看向他,“你知道什么?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小长安一战,仲儿、元儿没了,长安,大兄没了,雒阳,伯姬没了。如今只余我姐弟二人,你是想……是想只剩我一个吗?我是大姐啊!仲儿元儿没了的时候,我多想没了的是那个是我。百年之后,我去见了阿母阿父,怎么有脸和他们说?伯姬走了,她还算安详,可如今……为什么没事的人还是我?我是你大姐啊!我看着你长大。为什么有事的人不是我啊!”
刘秀听了这话,一时也是热泪盈眶,他摇了摇头:“大姐,真没办法了,你还记得我上一次去征公孙述的事吗?”
刘黄转过身来,冲过去:“是公孙述?我要去杀了他!”
“大姐,”刘秀道,“你安心听我说完。”
然后他便将在蜀地中毒之事一一说出,他本想略过郭圣通同郭况去救他的事。毕竟那样日后刘黄不会因为感激郭圣通而帮她隐瞒什么。可是一想到那一日谷中汤泉边的郭圣通,一想到长秋宫中的那一双儿女。他心头不自觉地软了一下,还是说了。
他知道,这是一次,是他做帝王最失败的一次。竟然因为儿女情长,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他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因此后悔,可如今,他已然说了,只能说下去。
刘黄听完也是叹了一声:“如今怎么办?只是不能动?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还是太傻了,以为你让位给疆儿真的只是因为谶语啊。没想到,这背后藏了这么多事。我也是笨,曾经以为丽华是个好的,可她心毒。曾经觉得郭圣通不好,如今看来,她对你是真的不错。怨不得能生出疆儿那样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先学会叫阿母,唯独疆儿,最先会喊得是阿父啊。”
说到这事上头,刘秀也是十分得意的:“疆儿是个好孩子。如今只能拖着,将该铲除的铲除。这道圣旨大姐帮我保管,当我动不了的时候,大姐宣读吧。希望那时候局面能稳定些。疆儿毕竟太小了。郭氏也太小,还需要大姐护着。”
“你说的对,”刘黄点头,“可是,这要铲除,你看丽华该怎么办?我一想到她叫人对疆儿下毒,就不寒而栗。还有长公主,千万别学坏了。她可是疆儿的妹妹,若是日后让疆儿为难,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