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八珍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将手臂挡在腰腹上,只是皇帝这一脚来势汹汹,龙靴前头的刺绣还有镶嵌的珠宝,将她的手背划得鲜血淋漓。
“陛下!”顾八珍急忙抱住皇帝的腿,即是求情,也是让皇帝不要再踢了,“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顾九那个人在家里心思就极沉,轻易从不表态,跟谁都不好,若是不下猛药她如何上钩?横竖陛下是皇帝,怎么说怎么做怎么整治他们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最后这句话说的稍微对了皇帝的胃口,只是皇帝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比方对付这孟德笙,明显就不是他一句话能搞定的。
皇帝沉吟片刻,还是不解气又踢了顾八珍两脚,顾八珍急忙解释道:“您在后头看不见,我坐在她对面,前头说老将军跟将军交恶,她连眼神都没变过,只有说到将军要纳妾,她这才变了脸色。您是皇帝,做的都是国家大事,这女人心里的弯弯道道说起来也是迂回的很,您说什么前程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将军一个人。”
皇帝疑惑的看着顾八珍,女人心是他作为一个皇帝,从来都不需要理会的,或许从前有个贵妃,但是后来……皇帝面色一沉,又踢了顾八珍一脚,顾八珍不知道哪句话又犯了皇帝的忌讳,只是咬着牙也得笑出来。
“陛下您放心,既然知道了她的弱点,那就好办了,等她掌握在手里,将军府便也不是铁板一块了,到时候您想做什么都是手到擒来。”顾八珍跪着给皇帝整理方才因为踢她而有些乱的下摆还有靴子,拿出手帕来将龙靴上头的血迹擦干净,道:“您做的是千秋万代的皇帝,他们不过是蝼蚁罢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门口进来他贴身的太监,恭恭敬敬行礼,眼神都不乱瞄一下,分毫不看这一室的狼藉,“陛下,丞相求见。”
“便宜你了!”皇帝狠狠将脚从顾八珍怀里抽了出来,大步离开。
顾八珍坐在地上笑了一会,“千秋万代?你做梦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雯雯回来,扶起顾八珍道:“已经送出去了。”她碰到顾八珍冰冷的手,惋惜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顾八珍一点反应都没有,等到雯雯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她才忽然挣开眼睛,小声但是充满了仇怨道:“不叫我好过……我叫你们都过不下去!”
顾九曦恍惚间上了马车。
车轮子有规律的撞击声让她逐渐清醒了过来,顾九曦又掀了帘子,让冬日的冷风吹了进来,逐渐的,她能思考问题了。
比方说刚才的老将军要给孟德笙纳妾,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她想起他们两个刚回来那天,老将军叫了孟德笙去说话,孟德笙回来的时候也很是疑惑,说只是不痛不痒的教育了他一顿。
当时想着只是疑惑,现在想想就很是可疑了。说不定那个时候老将军就已经动了心思,而且应该已经去过俞家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梅娴的事情还没解决,老将军也出幺蛾子,前有狼后有虎,都盯着孟德笙这块肥肉!
顾九曦倒是不太担心孟德笙,他上辈子拒绝了无数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里头还有个把个公主。
而且说不定……按照顾八珍的说法,俞家跟孟家有旧,上辈子说不定孟德笙就拒绝过这一家子,没理由这辈子反而能叫她们进门了。
只是还有些心烦,顾九曦不由得咬了咬手指头,回去该怎么挑起这个话头问一问呢。
还有宫里的顾八珍,所作所为都透着一股子疯狂,有种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架势,她总觉得要出大事儿了。
马车很快到了将军府。
天色已经不早了,顾九曦看了看屋里的大钟,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就是太夫人那里传饭的时候了。
只是这个时候孟德笙不在,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听音一边伺候她洗漱换衣,露瑶抱着孩子给她看。
听音道:“将军说有事儿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吃饭的。”
顾九曦嗯了一声,看着女儿冲她笑,心里是又烦恼又庆幸。
毕竟才听说了纳妾的消息,就算顾九曦再相信孟德笙,现在见了他不免还是有些尴尬的,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这个时候孟德笙不在是再好不过了,最好能直接在太夫人哪儿见面,这样就免去了让她尴尬的单独见面。
至于烦恼,她也怕孟德笙万一答应了怎么办?又想他下午是为了什么出去,事前也没同她说一声,又想孟德笙出去也不是次次同她说的,觉得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衣服换好了,头上的首饰也都卸了,清清爽爽的一身。顾九曦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一通,吩咐听音道:“一会你拿些银锞子,去马厩找萧嬷嬷,就说临近过年了,我们将军每天进进出出的,他们很是辛苦,这些银子是赏他们的。”
听音嗯了一声,脸上很是郑重。
萧嬷嬷是将军生母留下来的人,跟其他两个嬷嬷不一样,将军生母死了之后,她过得还不错,也混上了管事的位置。
前头顾九曦示好,其他两个或多或少都接了,就只有萧嬷嬷也很是明确的拒绝了,不过却时不时的带上点东西来,说是孝敬,其实只有一个意思,合则两利。
因此顾九曦也算是默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也从来不替她谋求差事,甚至逢年过节赏的东西,也比另外两个嬷嬷要少一些,似乎是完全把她当成了外人。
这都快两年了,还是顾九曦第一次动用这个关系。
“你去问问她,我们出门这几天,老将军都去了哪儿,车上……可曾带了什么东西。”
听音虽然不明白自家夫人要做什么,不过萧嬷嬷的用途她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因此很是郑重的答应了一声,道:“我带两个小丫鬟一起去,端着银匣子去。”
顾九曦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样就越发的挑不出毛病了。
听音出去了,顾九曦看了看大钟,约莫还有小半刻,现在去是早了点,只是她还没想明白怎么去问孟德笙。
特别是如果这事儿是顾八珍诓骗她,她却这么冒冒失失的去求证……也是挺不好的。
索性干脆就趁这个时间出门了,今天几乎坐了一整天,不如去花园子里头走走。
只是顾九曦想着想着脸上不由得烫了起来。其实就这么问孟德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无非就是被他惩罚一顿而已。
寒风中顾九曦的脸上是越发的热了,她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往太夫人屋里去了。
孟德笙还没回来,老将军也不在,屋里很是一番其乐融融。
太夫人笑着拉着梅娴的手,看见顾九曦进来还冲她笑了笑,道:“回来了?出去一天累了吧,赶紧坐下!进宫是最累人,叫小丫鬟给你捶捶腿!”
顾九曦进门快两年了,从来没见太夫人这般的热情过,甚至在她刚传出来有身孕的时候,太夫人笑得都没今天这么开心。
“可是梅娴有什么喜事儿了?”顾九曦笑着问道。
孟夫人哼了一声,太夫人点了点头又摇头,“是喜事儿!可也不是那个喜事儿!”
“咳!”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解释道:“她的喜事儿还没定,我说的是她给我做了一个荷包!”
顾九曦很是配合的笑了起来。这的确是大喜事,如果梅娴不是装的。
太夫人又解释道:“才起了个头,还没做得呢。”太夫人冲顾九曦点点头,似乎在说:这多半都是你的功劳。
可惜顾九曦并不觉得,她才跟梅娴一起做针线区区一个下午,梅娴就有了这等进步,若说她们两个的目的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顾九曦也冲太夫人笑了笑,目光很是柔和的看着梅娴,缓缓道:“今儿我进宫,还得了宫里娘娘的针线,不过却是不好拿出来品鉴……”顾九曦轻轻蹙起眉头,道:“不如过两日你去我屋里,我们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