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曦缓缓朝外走着,心想能叫钱嬷嬷失了从容,宫里头的贵妃怕是真的不好了。
皇宫有自己的规矩,除了每月一次能叫后妃的家人进去,稍解儿女不能尽孝之苦,平日里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后妃有孕,以及生产之时才能进宫的。
祖母这个月已经进去过了。
顾九曦一边走,一边看天,宫里亥时初刻锁宫门,现在这个时辰,离亥时初刻怕是只有一个时辰了,赶这么紧进宫……难道贵妃真的撑不下去了?
顾九曦一阵心慌,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听兰几乎都要跟不上了。
若是贵妃现在死了……也是件好事。
顾九曦突然停住了脚步,若是她现在就死了,进宫的人选只能是已经及笄的六灵和七巧,那她就安全了。
不过七巧性子不合适,老太太是肯定不同放她进去的,那就只能是六灵了,也不知道六灵跟赵鸿渊的事情说定了没有。
顾九曦这么胡乱想着,回到了屋里。
听梅见她进来道:“姑娘,净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听兰姐姐累了一天,不如我伺候您沐浴?”
顾九曦点点头,对听兰道:“你自去梳洗,”说完又顿了顿,“今晚上谁守夜?”
听梅笑笑,“原本是轮到听兰的,不过她跟着小姐出去一天,不如换我来守可好?”
没等听兰拒绝,顾九曦笑道:“那倒是不用了,我累了一天,晚上想必也不会起夜了,还叫听兰守着便是。”
“都听小姐的。”听梅拿着换洗的衣裳陪着顾九曦到了净房,听兰看着她们的背影,自去打水洗漱。
“水有些热,”听梅道:“姑娘略忍忍,这才能解乏。”
顾九曦看她一眼,原先她喜欢听兰直爽又带点莽撞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叫听兰在身边伺候,却不知道听梅如此细心。
顾九曦嗯了一声,靠在浴桶里,听梅又端了水给她洗头发。
“姑娘这头发真是好。”
再细心她上辈子也走了……还是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走的。顾九曦眼神暗了暗,闭上眼睛冷冷道:“我乏得很,你轻些。”
听梅果然不说话了。
沐浴完毕,顾九曦觉得虽不太累了,不过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她靠在床边,道:“你下去吧,叫听兰来给我梳头。”
不多时,屋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顾九曦微微睁眼,看见听兰端了矮凳坐在床边,顾九曦挪了挪身子,方便听兰动作。
屋里安静的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姑娘,”听兰开口了,声音涩涩的,“我伺候了姑娘这么多年……”
顾九曦起了警惕,果然,听兰下一句话就是:“年纪也差不多了,我妈妈给我相了一个人……想从姑娘屋里出来了。”
顾九曦立即翻身坐起,冷冷看着听兰。
听兰比她大,虽已经到了婚配年纪,但是当丫鬟的成婚都晚,等到二十的大有人在,听兰这明显就是借口。
顾九曦眯着眼睛,想必是从她上一次使计将木静撵出去,听兰就存了要走的心了。别人看不出来,听兰是她从小就贴身伺候的丫鬟,里头多少手脚,多少风声是她做出来的想必听兰是清清楚楚的。
到这一次去农庄……听兰终于是忍不住了。
在顾九曦的注视下,听兰低下了头。
顾九曦突然泄气了,有人不能同富贵,有人不能共患难,至于听兰,她这个性子……的确是不适合做大丫鬟的。
可是现在放她出去,别说她不放心,郑嬷嬷更是不能放过她的。
顾九曦又躺了下来,“我知道了,现在不年不节的,等找了机会,我去跟母亲说。”
听兰嗯了一声,继续给她擦头。
皇宫。
老太君已经到了贵妃住的清韵宫里,一路赶路再加上操心女儿,已经让她出了一头的汗,只是现在却顾不得擦,她现在恨不得躺在床上那个是自己,让女儿健健康康的。
“顾夫人来了,”坐在床边的皇帝起身,“还不去扶着你们家老太太,都是自家人了,别这么多礼。”
行礼行了一半的老太君被碧菡扶了起来。
皇帝道:“明菀这次病得急,连朕都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喝了药现在已经好些了。”
“宫里的太医,医术自然是超群的。”老太君仔细答道。
皇帝又捏了捏贵妃的手,小声在她耳边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西北又来人了,让你母亲陪着你。”
贵妃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陛下快别管我了,政事要紧,我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病了,且得慢慢养呢。”
皇帝笑笑,站起身离开,又嘱咐道:“若是晚了,拿了朕的令牌送你母亲出去。”
贵妃眉眼飞扬,跟皇帝笑着嗯了一声。
“母亲坐我身边来。”
等到皇帝离开,贵妃挣扎着起身,立即有宫女上来给她腰后垫了枕头,贵妃冲老太君招了招手,让她近些。
老太君在床边坐下,将贵妃的手握在手里,一阵心酸,“你这一年是怎么搞的,才过三十五,你这手……”老太君抹了抹眼泪。
贵妃也在看母女俩个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干瘪又满是褶子,一点也不像是宫中贵妇的,看着甚至比自己母亲的手还要难看。
“唉,”贵妃叹气,“还能怎么,年轻的时候张狂,伤了身子……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不许这么说!”老太君堵住贵妃的嘴,“五皇子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就算你年纪大了,皇帝也没少了你的恩宠,往后都是好日子,你可不能这么心灰意冷!”
“我自己的病我知道,”贵妃淡淡一笑,只是看着却越发的心酸了,“况且太医也说了,就算好好保养……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老太君脸色一变,“胡说!哪个大夫能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个!定是宫里其他娘娘嘴碎!看见你得宠,嫉妒你有五皇子,这才买通了太医,扰乱你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