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曦心里冷笑,道:“我才想起来,我又不纳鞋底,这儿没顶针。姨娘想是有的,我帮你问问。”
没等木静拒绝,顾九曦便抬高了声音,叫道:“姨娘,姨娘。”
黎氏虽然坐在院子里绣花,但是全部身心都在屋里睡觉的女儿身上,况且做母亲的,对自己孩子的声音是最最敏感的,听见屋里有了动静,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进来了。
“你怎么进来了?”黎氏一看屋里还有人,立即掉了脸,“我不是说让九曦安安静静的休息吗”
木静急忙低头,道:“方才在廊下听见屋里有响动,这才进来的。”
顾九曦笑眯眯道:“姨娘别怪她,我想喝水来着。方才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幸亏她把我扶起来了。”
黎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顾九曦肩膀,道:“快躺下,天还凉呢,你又才泡了水。”一边说着,一边又给顾九曦盖被子。
“你这嗓子,也别说话了。”黎氏叹气,“方才大夫说了,要好好休养上几个月才不会落病根。”
顾九曦道:“姨娘别担心,我还小呢,人人都说小孩子恢复得最好啦,我又有姨娘关心我,不出半年就跟以前一样了。”
黎氏笑了出来,又去给顾九曦倒了杯水。
顾九曦虽跟黎氏说话,不过一直分了心神出来盯着木静,见她听见自己要休养好几个月才不会落病根的时候眼神分明闪了闪,越发的肯定自己的推测了。
木静是别人派来的,而这个别人,多半是嫡母了。
“姨娘,”顾九曦躺在床上,拉了拉黎氏的手,道:“木静说纳鞋底,没顶针用。”
黎氏转头看了看她,半响才道:“我那儿有,你跟我出来。”
顾九曦抓着黎氏的手不放,黎氏声音放缓了许多,“我马上回来陪你。”
顾九曦这才松手。
看着木静跟着黎氏走出卧室,顾九曦生生从她的背影里看出来几分不情愿,她留恋的眼神全部都在那个针线篓子上。
等到屋里没人了,顾九曦又下床,将针线篓子放在了桌上的显眼处,又将那个一看就是给祖母做的抹额放在了明处。
顾九曦站在屋里,将屋子打量一番,又看阳光映照在桌脚上的印刻,知道祖母她们差不多该来了,便又躺回床上,等着黎氏进来。
若是重来一次还能被人算计到,那她也不用再活了,还不如直接去死了事。
木静方才进来,肯定不是因为听见屋里的动静,而是嫡母要她拿走屋里的针线篓子。
做针线活是绝对不能留指甲的,这一点只要是个女人都知道。
祖母做了几十年当家主母,现在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依旧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什么都逃不过她一双眼睛。
如果祖母在屋里看见她的针线活,那么对于她抓破嫡姐脸这件事情就会产生怀疑了。
嫡母正是怕这一点,想将她们的后路全部暂短,这才让木静来她屋里收走她的针线篓。
借口也很是合适,要用顶针。
顾九曦心里呵呵两声,这计策看着很是冒险,可是对付她们两个来说,已经足够了。
虽然不过是事后的两句话,就能把这件事情说明白了,可是谁敢说呢?谁又敢替她们母女两个出头呢?
没人敢。
再者就算替她们母女二人出头了,又能带来什么利益呢?
完全没有。
姨娘是家生的奴婢,只有一个哥哥在老宅看家,她是庶女,她们两个加起来的分量甚至比不上祖母身边得宠的嬷嬷。
顾九曦冷笑。
而且嫡母能狠得下心来抓破顾七巧的脸,谁能想得到?
那个可是亲妈,而且顾七巧下月便是及笄,谁能想到她们用了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她也是被人算计了一次,付出了几条生命的代价,第二次经历的时候才能想明白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对……顾九曦又发现了一处破绽,越发的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个傻子。
伤敌其实并没有一千。
顾七巧今年还不到十五,这个岁数,就算脸上留了疤,那也是养上一年半载就能好的。
顾九曦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宫里经常有小宫女被贵妃娘娘摔茶杯,头破血流的,可是养个一年半载就完全看不出来伤疤了。
顾七巧可是三房的嫡女,嫡母娘家万贯家财,什么好药都能往她脸上擦,搁在她身上,兴许用不了半年就能全好了。
那顾七巧每次见她脸上的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重来一次,顾九曦才知道自己上辈子有多傻,被人利用的有多么彻底。
地上的灰擦在脸上,再轻轻擦一层墙粉,就是被打过的青色;如果用褐色的眉粉做底色,再上一层粉色的胭脂,不就是陈年的疤痕了吗?
顾九曦仔细回想上辈子的事情,顾七巧出嫁的时候婆家还说她颜色好,而且她从来没少去贵妇圈里交际……所以那道疤痕,的的确确是只在顾九曦面前出现过。
为的就是利用她的愧疚!
呵呵……顾九曦双手握拳,苍天有眼!
“可是又不舒服了?”
顾九曦的沉思被黎氏的声音打断了。
黎氏一进屋就看见女儿面露痛苦之色,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很是担心,两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摸顾九曦的额头。
“还好不烧,”黎氏松了口气,不过依旧眉头紧锁,“一会药就好,喝了再睡。”
顾九曦侧头看见阳光的痕迹,她记得清清楚楚,等到太阳照到桌脚那处掉了漆的地方,祖母就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