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何等见识,对侯府也颇有了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缘故。这孩子年纪且小,又没了亲娘,恐怕是旁人有了怠慢之心,才有了这些传闻。
心里叹息,这事他没有办法做主,他能做的,也唯有让这孩子多读书,有了学识,自然就有了本事。
想到这里,孙先生心里对殷若飞更是怜爱,轻轻拍拍殷若飞的肩膀,“既然跟着我读书,为师就为你取个字,就瑾之如何?”
“瑾之?”殷若飞难得的没有道谢,而是低头琢磨了起来。
“学、问、宽、仁,为师希望你能保有君子美德。”孙先生语气和蔼,他是真的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他原本只是觉得孩子有些命不太好,有些同情。谁知道问了几个问题,这孩子的回答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百千,那悟性却不一般,而且观点和他隐隐相似,让他大喜过望。
其实他不知道,殷若飞前世就是他教的,这观点自然和他相同。
殷若飞前世并没有字,他早早被赶出家门,自然也没人替他取字。
嘴里细细品着瑾之二字,殷若飞惊喜地抬头,看着孙先生饱含期望的眼神,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多谢老师。”
拜过了孔圣人,殷若飞坐到了学堂中,和众人一起开始学习。
虽然是在一个学堂,但是众人学的书却不同,知道了殷若飞的基础,孙先生也没把他和其他人一般看待,对他期望颇深。
☆、挑衅
挑衅
得到孙先生的重视,是殷若飞的意外所得,认认真真的上到中午,各人的小厮都给送来了饭菜。
有紫灵紫韵在家,这种事自然是不会疏忽的,早早准备好了饭菜让小厮送了过来。
菜色简单却不简陋,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碗白米饭。殷若飞微一沉吟,将其中一荤一素两道菜取出,其余丝毫不动地让小厮送到了孙先生的房间。
一碟竹笋烧肉,一碟高汤白菜,送到了孙先生处,殷若飞自己就着余下的两碟菜吃的津津有味。
两道菜已经很好了,以他的饭量多了也不下,白白糟蹋。重活一生,节俭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孙先生那边看到小厮送来两道精美的菜肴,摇头笑着收下。难为孩子这般年纪,还能有这份心,他又何必矫情地退回,而且这两道菜还真有些对他的胃口。
殷若飞看似慢条斯理,实则却很快地吃完了饭,才要端起汤来喝,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本书,正落在桌上。
书的一角沾到了汤碗里,书上更是油迹斑斑,沾满了菜汁。
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一个孩子眼神躲闪,看到殷若飞扫过来的视线,又忍不住大着胆子瞪了过来。
殷若飞往旁边一瞄,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丢书的小子旁边站的,不是他三哥么,这种摆在明面的事,也亏他们做的出来。不过一碗汤,不喝也罢。
吩咐小厮将残羹碗碟收拾好,那本沾满油污的书,殷若飞则亲自拿起送了过去,“你的书,拿好。”
那孩子讪讪地接过,道了声谢,眼神不自觉地瞄了殷家老三殷锦鸿一眼。
殷家学堂虽然是家学,但是并非全是殷家子弟,先生也不止是孙先生一位。
殷家本族自然是跟着孙先生,另外一些旁系亲族,还有附近一些人家送来的孩子。这些孩子由另外几位先生教导,多少收一些束脩,其他由殷家补给。
殷若飞坐回座位冷眼打量学堂内众人,这些大多是殷家本族子弟,偶尔有外来的,也是和他爹殷海城相交甚好的同僚下属的子侄。
前世出人头地的没有几个,成了纨绔的倒有不少。都是仰仗着镇江侯这块招牌,最后惹不了不少事端,其中他三哥功不可没。
蠢老三只以为聪明绝顶,一向的狂妄自大,没少在学堂欺负他。有老三带头,老五老六这两个狗腿也没少欺负他。
他自然也不是好脾气的,几次三番的打架不光是爹爹殷海城不喜,就连孙先生也频频摇头。
这一世他自然不会犯傻,可他也不会认欺负!
小厮收拾干净了书桌,殷若飞拿出纸笔安静地抄书练字,完全无视旁边的吵杂环境。他前世没有下苦功,字写得很不好,被他师父嫌弃的不行。当然这师父也是他心里默默叫的,若是当面喊了,那位眼高过顶的大夫肯定会嫌弃地看他一眼,再让他去背方子晒草药。
孙先生吃完了饭,慢条斯理地背着手踱着步回到学堂外。本想就此进门,忽然脑子里一闪,想要偷偷看看私下里这些孩子都是如何的品性,就在一旁隐了身形,踩着半块青砖透过窗户纸往里看。
早春三月,外面还天寒,偶尔有年纪小的孩子想出去玩,也都被身边的陪读或小厮劝住了。出去受了风寒,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这午休时间,学堂里是闹哄哄一片。
殷家老三殷锦鸿此时也不过年方十二,算是个半大的小子。学堂里他的年纪是最大的,身份也算是贵重的。
其他几家来学的官家子弟官位具不如殷海城,殷家其他旁系的嫡子庶子们也被家人叮嘱着要让着主家的少爷们。
此时有了殷若飞,殷侯爷唯一的嫡子,殷家老三的身份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之前殷若飞去孙先生房间的时候,学堂里的那些旁系的人就嘀嘀咕咕的,殷锦鸿听到什么嫡子庶子的心里暗暗燃起一把怒火,心想着要给殷若飞一点颜色看看,也让这些没有眼睛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更尊贵。
先前丢书的少年名叫殷酒扬,是殷家的一个旁系,家里穷困潦倒,在这里读书全靠着侯爷府的贴补。殷锦鸿的指使他不敢不从,这种事过去他做的也不少,可是看到尹若飞那清澈见底的眼神,忽然觉得很悲哀。
殷酒扬父亲早死,母亲靠着做些女红和那点微薄的嫁妆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求了侯爷有了学上,他居然天天做这种事,若是让母亲知道……再看看殷若飞小小年纪就在那里认真练字,更觉得心里羞愧。
心里暗下决心不再做这些荒诞的事情,所以对殷锦鸿示意的眼神也当做了没看到。
殷锦鸿看殷酒扬不理会他,只好气呼呼地催促另一个手下。
那个小子得到示意,顿时得意起来。他的身份比殷酒扬不如,只是殷家旁系姻亲,能扒上侯爷家的少爷自觉高人一等。
可惜他身份比殷酒扬更不如,殷锦鸿怎么也是侯府的公子,根本就看不上他,平素也懒得多理会。他自己自然是扎耳挠腮地想要让殷锦鸿觉得他有用,此时殷锦鸿一个眼色,他如何不兴奋。
或许是觉得至此就算是攀上了殷家,不用再受那些冷眼,这小子竟然抖着手抄起了砚台,朝着殷若飞的身上丢去。
孙先生刚刚在青石上站稳,看着屋里吵吵闹闹的,不觉眉头大皱,这哪里还有学堂的样子。转头一瞧,又看到了提着笔默默练字的殷若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到底是他看中的弟子,也罢,他也不求桃李满天下,只要有几个有出息的就行。
正满意地捋着胡须,就看到一个小子悄悄拿起块砚台,作势朝着殷若飞身上丢去,顿时大怒,隔着窗子一声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