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陈安提的条件很简单，他分别和将军以及王爷单独谈话。
陈安的话一出来，将军和王爷都愣了一下，他们还以为陈安会提一些特别的条件，比如要金银财宝，或者是地位权力，没想到这个男人要的仅仅是和他们分别单独谈话而已。
不过陈安也有一个附加条件，谈话的时候不可以对他说谎。
“如果我到时候没办法摆平北方外族，我和丁晟两个人任凭你们处置，这无本的买卖你们可不亏。”
陈安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果陈安真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北方外族退回去，这对于将军和王爷来讲无疑是巨大的收获；
如果陈安没有能力办到，也不会伤害到将军和王爷的利益。
说是无本买卖，倒也一点没错。
可是陈安想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
当陈安保证他不会询问两人军事机密，或者是涉及各自核心利益的问题以后，将军和王爷有什么理由不答应这个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奇怪男人呢？
陈安首先要单独谈话的人不是古代版陆锋，而是冷面王爷，这个他才刚刚认识不到三天，却已经通过皇帝的记忆对其十分了解的王爷。
陈安把谈话的地点选择了皇帝生前经常待的书房。
这书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轻轻把门推开的时候陈安就闻到了一股灰尘的味道，他走到了桌旁伸手往桌面上一划，指尖沾染上些许尘埃。
“王爷和将军都不在宫里，都没有人来打扫书房了，还是你们不准让人进来？”陈安随意擦了擦椅子，径直就坐了下去，他抬起头来看到刚刚走进门来的王爷正冷冷看着他。
陈安蓦地一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碰这书房里的东西，但是看到我这张脸指责的话又说不出来？”
兴许是陈安的话正中靶心，王爷冷淡的眼瞳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陈安得借助眼镜才能更好地看清王爷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对于陈安，王爷始终带着强烈的警惕心，每一次看向陈安时的眼神既有冷漠和些许敌意，又透露出淡淡的疑惑和思念。
王爷冷淡的说道：“你莫非还懂得读心术？”
“我知道你们帝王家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猜中你们的心思，在其他人眼里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在我眼里——”话音一顿，陈安的笑声里带着几分不屑，“不管是将军还是王爷，都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有血有肉，会爱会恨的普通人。”
陈安曾经拥有过的财富和权力，丝毫不逊色于这两位乱世将军和王爷。
他也曾经像王爷和将军一样自以为是，高高在上，陈安很了解将军和王爷，因为曾经的他和他们是同一种人，甚至都是在失去挚爱以后才幡然悔悟。
如果他现在所遇到的人都是他和陈阳他们的前世，陈安只能说皇帝的诅咒成真了，至少在他重生之前，陆锋求而不得，悔恨终生，生不如死，皇帝的诅咒已经应验。
既然陆锋身上的诅咒已经应验了，那陈阳呢？
要不是来到这个地方，偶然看到了皇帝的过往，陈安很难相信这个和陈阳一模一样的男人有着外人难以觉察到的深沉心机。
“王爷不必紧张，我们就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陈安靠在椅背上慢慢环顾书房，他喃喃道，“王爷、将军和皇上小的时候一起在书房里看书，一起写字，一起画画，一起吟诗弄词，那段时间是皇上最为无忧无虑的日子。”
陈安话一落下，王爷冷冽的目光立刻如同两把刀一样朝陈安飞了过来。
如果眼刀子能伤人，还要子弹做什么？
“你看起来知道很多事情。”王爷紧紧盯着陈安，似乎想看一看陈安的脸上是不是披了一张人皮面具。
陈安低低一笑，单手杵在桌面上撑着自己的下颚，缓声说道：“王爷说的没错，我不但懂得读心术，还懂得和逝去的人交谈。”
“砰——”突然一声剧烈的声响，王爷猛地一拍桌子愤然站了起来，目眦欲裂：“胡说八道！”
“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王爷不如先听我讲几句在做结论，你这么激动是在生气什么，害怕什么，还是心虚什么？”
淡淡扫了眼王爷眼中挣扎着的复杂情绪，陈安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继续说道：“是你告诉将军，皇帝和北方外族的首领有染，也是你暗中把皇帝和北方外族首领的信件别有用心地交给了将军。”
前一刻的王爷还没有太把陈安当作一回事，只以为陈安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现在听到了这两句话，王爷脸上用于掩饰的冰冷面具瞬间破碎成了冰渣子，窸窸窣窣地碎落在地上，露出了男子真正的表情：
震惊，心痛，以及悔恨。
“你憎恨皇帝居然和北方外族的首领假戏真做有了感情，更憎恨皇帝心里还有将军的位置，说到底，你只是嫉妒，嫉妒其他人得了皇帝的喜欢。”
陈安打量着王爷，他看着这张和陈阳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了表情的裂痕，这裂痕越来越大，大到可以窥见在冰冷面具下的一颗心，脆弱又敏感，狠辣又残忍。
“你宁愿毁了你爱的人，也不愿意看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陈安静静观察着王爷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平静地叙述着他所看到的一切。
“可是你知道吗？皇帝早就知道是你暗中离间他和将军，污蔑他和外族勾结。”
这一句话，彻底让王爷崩溃了。
“你胡说八道！满嘴胡言乱语！”冰冷的面具早已经丢弃到地上不见了踪影，王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剥离开伪装下的双眸里翻滚着暴风雨一样的海浪。
一直藏在心里不愿意直视的秘密就这样被翻了出来，从一个和皇帝长相完全一样的男人口中，这样的冲击，王爷受不了。
“你不信？以皇帝的聪明才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的小把戏，就算他一开始没看出来，后来也渐渐发现了。”
讲到这里陈安不免暗暗感叹，外人都叫他昏君，可再聪明的人放到这种亡国的环境里，也变不成一个明君。
所谓时势造英雄，皇帝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势”。
“如果他够狠心，他可以慢慢除掉你们，可是他没有，念感情的人从一开始就输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本应该狠心绝情的皇帝。”
看着王爷越来越崩溃的样子，陈安步步紧逼，毫不心软：“在他心里，你们仍然是他过往里最美好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是他最为信任的两个人。”
“可最能伤人的，往往也是身边最信任的人，”陈安缓缓走到了失神坐在椅子上的王爷身旁，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王爷，你能体会皇帝跳入火海中的绝望吗？能体会到被烈焰烧灼的痛苦吗？”
“够了！够了！”
男子抓狂地捂住了耳朵大声嘶吼：“不要再讲了，不要再讲了！”
双手不停地颤抖，前一刻还冰冷高傲的王爷，此时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瑟瑟发抖，在压制不住内心强烈的情感之后终于爆发，嚎啕大哭，绝望而充满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