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回回过神来,恼道:“俞谨白,你是读过书认过字的人,可曾听过‘齐大非偶’?”
俞谨白问道:“你可是嫌弃我家世太低?”
杨雁回叹气道:“我嫌你岁数太大。你怎么就不能去找一个和你一般年纪的姑娘呢?为什么要巴巴的来找我呢?”
俞谨白一本正经道:“我找你什么了?你自己巴巴的来跟我说什么‘齐大非偶’,可我从未说过要求偶于你啊!”再说了,他也没比这丫头大几岁呀!
杨雁回大怒,抓起绣花枕头掷了过去:“俞谨白,你给我滚!”
俞谨白接住枕头,仍旧是厚着脸笑道:“雁回妹妹撒娇的方式倒也特别。既是如此,枕头我收下,这就滚。”话毕,推开窗子,抱着枕头就要跳窗而去。
“你……回来!”杨雁回简直要给他气死了。她床上的绣花枕头忽然少了,爹娘问起来,她可怎么说呢。
俞谨白这才放下窗子,叹气道:“你一忽让我滚,一忽让我回来,可到底让我怎么着呢?”
杨雁回道:“枕头还我。你不是要看船么,船已看到了,你还不快走?以后也别来了。”
俞谨白凑到她床边,涎着脸笑道:“枕头还你也可以,不过雁回妹妹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拿着她的枕头做筹码,来跟她谈交易?
杨雁回真想抓起扫炕笤帚给他来几下。这个该死的俞谨白!
但是为了得回枕头,杨雁回也只能道:“你先说什么事。”
俞谨白便道:“妹妹你看,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除夕过后,再过十几日,就是元宵佳节了。不如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赏花灯?”
大康的夜禁,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会依例取消,百姓们可以彻夜赏灯。便是京畿重地,地位特殊,到了正月十五那日,京城也只是会关闭外城门,城内却是允许百姓彻夜玩耍的。据说每到那日夜里,东西两市便热闹美丽的好似天上星河掉落人间一般璀璨明丽。单单一句“花市灯如昼”,哪里就形容得来那份热闹浪漫了?
只是这份热闹,秦莞是无缘得见了。她被人以各种礼节做借口,紧紧束缚在闺房里,由最初的二门都难得出去,渐渐成为后来的,连华庭轩都难得出去。
是以,俞谨白这么一说,杨雁回还是很心动的,当下便答应了:“好,一言为定!”先把枕头骗过来再说。到时候,她自会缠着哥哥和秀云姐姐他们去,才不要跟这个小贼一起去呢。
她答应得如此痛快,俞谨白反倒半信半疑了,问道:“你真的去?”
杨雁回道:“我真的去,不去我就变小狗,一辈子连杨家的院子都飞不出去。”只不过不和俞谨白一起去就是了。
俞谨白这才满意的将枕头还给杨雁回,还坐在床边,满意的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发,笑道:“到时候给你买几盏漂亮的花灯。”
杨雁回觉得很不舒服,这小子摸她脑袋时,总让她想起二黑摸他们家的大黄狗的狗头。她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道:“你快些走吧。以后千万不要半夜来了,怪吓人的。”
俞谨白这才笑了笑,起身离去,仍旧是不走门走窗子。眼看他跳出窗外,又从外头将窗户落下,耳听得他声音从窗缝里透进来:“嗯,我以后白天来。”
☆、第99章 迎新春智计驱大伯
乡村里过年分外热闹。从腊八那日开始,过年的气氛便渐渐的越来越浓。大家杀猪宰羊,做新衣,买鞭炮,到了腊月廿三摆了糖瓜祭灶王,又里里外外的打扫庭院,一直忙到腊月三十都不停歇。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窗纸、福字、年画、对联等等,整个青梅村都被装扮的喜气洋洋。
三十这天,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来,却丝毫没有浇熄忙碌了一年的农人们的欢喜之情。孩子们一个个穿着厚厚的棉袄,裹得跟球一样,仍然兴致高昂,待雪停后,一个个兴冲冲的跑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去了。
年长的孩子们,帮着父母长辈清除院子里、房顶上、过道前的积雪。
杨鸿、杨鹤连同秋吟一起上阵,将门前的积雪扫起来。
杨雁回只管在门前堆雪人,很快就在家门两侧各堆了一个雪人。她又找来四个煤球,给两个雪人安上眼睛。再拿了两根胡萝卜,给每个雪人都插了个鼻子。
杨雁回还是第一次堆雪人,大功告成之后,满面兴奋,觉得自己十分能干。
兄妹几个高高兴兴回了家,乍从天寒地冻的外头进了屋,只觉一股热气扑面,分外暖和舒服。闵氏和杨崎已开始往铜火锅里下羊肉。
见几个孩子回来了,闵氏叫他们兄妹几个坐了,让秋吟也一同坐下来吃。
一家人便围坐在一处吃火锅,说说笑笑,甚是欢乐热闹,谁知才吃到一半,忽见杨岳两口子带着杨莺上门了。
杨雁回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咦?不过大伯手里怎么还拎着一只杀干净的鸡?周氏手里怎么还拎着一条腊肉?他们不是一直空手上门,厚着脸又要钱又要粮,得了东西满载而归么?
杨崎见大哥大嫂忽然这么客气,自然也不会给脸色,忙招呼他们一家三口坐下。
周氏本来要坐,忽瞥见秋吟也在桌上吃饭,不由道:“这是要反了天了?一个丫头,竟然和主子坐一桌吃饭?”
秋吟虽心里讨厌这一家子,但没有主人的吩咐,她也不敢去惹杨崎的大哥大嫂,因而也只得收起了尖牙利嘴,只当自己是个哑巴。只是到底也搁了筷子,没心情再吃饭。其实她平日是跟于妈妈、何妈妈一处吃饭,不过是每逢大节日,两个妈妈都不在,是以,她每年的中秋、除夕,便都落了单。不过闵氏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叫她一个人吃饭,总叫她上桌一起吃。谁知道杨岳一家子抽的什么风,今年中秋也来,年三十也来!还要管东管西管她在何处吃饭!
闵氏想起中秋节那日便有气,因而说话夹枪带棒:“她才多大个人,在外头扫了许久的雪,这会子才暖过来。是我让她上桌吃饭的。这么小个女娃儿,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给家里干活,大过节的,总不能叫她一个人冷锅冷灶的吃饭。我们家又不是苛待女孩儿的人家。大嫂若是有闲心,不如想想怎样给一家子做好年夜饭,何苦管别人家的丫头。”
周氏原本是想好好和弟妹说话的,可是一听闵氏这语气,立时不高兴了,便冷笑道:“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杨家的丫头,竟比我们杨家的小姐吃得好穿得好。”
要说吃喝,秋吟虽不比杨雁回差,只要是杨雁回有什么好吃的,总会给她一份,但秋吟绝对越不过杨雁回去。要说起穿戴,秋吟比杨雁回差远了。杨雁回裁一身衣裳,顶秋吟三四套衣裳也不止。既然周氏口中那杨家的小姐说的不是杨雁回,那便只剩下杨莺了。
杨雁回忍不住在心底一阵冷笑,却又因记着娘上回的教训,不敢再随意说什么。
闵氏也是冷笑不止:“既大嫂不愿和丫头坐一处吃饭,可以不坐,谁逼着你坐来?若大嫂觉得自家女儿还不如别人家的丫头,便对女儿好一些,好歹让女儿的日子比得过人家的丫头。”
“嘿哟”周氏道,“弟妹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想当年你才入了我们杨家门时,天天跟个受气小媳妇一般样,这才几年的工夫啊,你就……”
“行了!”杨岳发现老婆一见了弟妹就忘正事,总是忍不住要压过闵氏一头,偏闵氏又不服气,现如今妯娌一见面就要掐起来。平时拌嘴也罢了,今儿是什么时候啊,怎么能拌嘴呢?
周氏听杨岳凶她,便不吭声了。
闵氏越发觉得周氏古怪。大嫂性子泼得很,根本不是对丈夫言听计从的人,往常杨岳吼她一句,她有十句等着顶回去,杨岳若敢再凶,她就敢撒泼。杨岳好赌成性,周氏为了不让丈夫去赌,每日里管的严着呢,家里的钱,恨不得一个子儿都不让丈夫碰。上回中秋和今儿个倒好,怎么看杨岳都是个腰杆极硬的一家之主。
杨岳这才对杨崎道:“二弟,上回中秋是你大嫂不懂事。”
周氏闻言,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瞪得溜圆,却终究没说什么。
杨岳继续道:“明明是一家子在一起过节,却闹成那样,多不好?后来我们也没脸上门了。”
杨雁回腹诽,可是继续让小莺上门啊,过不多时就得给二弟伸手要钱求接济。闵氏中秋那日说的话,自然也就成了吓唬人罢了。
杨崎忙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亲兄弟,怎么说的这么见外。大哥坐,小莺也来坐,大嫂也坐。”说着,还特地把杨岳让到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