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娘一眼看去,就见他手中拿着的,不就是他这几日废寝忘食做出来的琵琶?
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楚穆这下应该满足了罢,以后再也不必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哪知楚穆脸上的笑容还未退散开去,拨弦的手却是一凝,笑容一僵,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苏锦娘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儿的,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楚穆随手一扔,几天废寝忘食的辛苦就这样付之一空,竟是没半分不舍,好似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玩意。“根本不对,还是一件死物!跟以往做出来的没半分不同!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不住的去抓自己的头发,双目因为这几天的熬夜而显得通红:“不是说要年轻女子的……难道,”他双目骤然一亮,“难道……我知道了!锦娘,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苏锦娘:“怎么回事?”
楚穆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一定是这样!我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做出来的琵琶之所以是死物,那是因为材料是死的!如果要做出一件不同凡响来的琵琶,那必定是要活生生的人!”
苏锦娘吓得脸色苍白:“穆哥你疯了!你想要去杀人吗?”
楚穆双眼闪烁着极致耀眼的光,那种痴迷让苏锦娘惊心:“锦娘,你傻了,我怎么会去杀人……”
苏锦娘听他说话口齿清晰,还没被魔怔住,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到了实处。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穆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是算了吧……”
楚穆摇摇头,“锦娘,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知道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可知道第八号当铺?”
“第八号当铺?”
楚穆:“没错,传说中,只要你找到第八号当铺,你就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只要你出得起典当物。”
苏锦娘:“典当物?什么样的典当物?”
楚穆道:“这是我很小的时候便听老人们说的,第八号当铺不同于一般的当铺,只要你找到它,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它什么都收,寿命、光阴、四肢、运气、亲情、爱情……只要是有价值的,它都会收。”
苏锦娘惊住了:“真的有这个地方吗?”
而此时的第八号当铺内。
符清愁放学回来,便看到苏迟念手中正拿着一个白色的物事在把玩。小孩子好奇心重,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念念,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苏迟念就着手里的笛子给了他一个暴栗,没好气道:“你管得倒宽,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叫我念念的么!”
符清愁撇撇嘴,委屈得很:“爹也不准叫,美人儿也不准叫,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嘛~~~”
苏迟念看着他这副样子就头疼,扶住额头不让青筋暴跳出来,再也无力反驳他什么。
符清愁在心里竖起胜利的剪刀手,就差没哼曲儿了,随手拿过苏迟念手中的笛子摆弄了几下,奇道:“哎,好奇怪,这笛子怎么不是竹子做的?”
苏迟念:“难不成笛子就一定要竹子做才成?你这什么逻辑。”
符清愁难得没有贫嘴,一本正经道:“念念,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容易激动作甚。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笛子确实不一定要用竹子做,可是你不觉得这笛子的材质格外奇怪吗?”
苏迟念从他手里拿过那支做工精美的笛子,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道:“哪里奇怪了?”
符清愁最近欢脱得很了,再也不怕苏迟念把他丢下不要他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凑到苏迟念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支笛子,很像是人的腿骨吗?”
苏迟念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符清愁收回了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蹦蹦跳跳的走回座位,撇撇嘴道:“我也只是猜猜啦,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拿不准。只是觉得这支笛子和我小时候见过的人的腿骨极其相似。”
苏迟念被他惊了一下之后也就镇定了下来,“你小时候?难道你现在就不是小屁孩儿?”
符清愁恼羞成怒,只差没跳起来了。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儿最讨厌的便是大人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他私心里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了,和那些大人根本没有任何差别。现在被苏迟念这么一逗,真是恼火得很:“我说的是我更小的时候啦!”
苏迟念用手支起下巴:“哦?更小的时候?那时候的事情你都还记得?”
符清愁道:“若是平常的事我肯定记不得啦,只是这件事太吓人了,所以印象格外深刻。小时候有一次和别人一起偷偷的溜出去玩捉迷藏,不知怎么的就躲到了一处坟地里,然后我的手就一不小心抓到了一根长长的硬硬的东西,等我抓起来一看,就是被野狗拖出来的骨头!”
苏迟念看着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打趣他道:“被吓惨了吧?有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啊?”
符清愁现在想起那时的手感还是觉得冷汗涔涔的,可是小男孩儿这时候的虚荣心正盛,就算是怕得要死也是不会承认的,遂死鸭子嘴硬的强辩道:“我才没有!”
苏迟念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小孩子脾气么,当下也不逗他了,免得他恼羞成怒的炸毛。拿起笛子来转移话题道:“你真的确定这像是人的腿骨?”
符清愁很肯定的点头道:“是啊,不过经过加工打磨什么的,一般人应该都不会忘这方面想。”
“难怪……”苏迟念沉思道,“我总觉得那个楚穆有问题,那天去他家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却说不上来。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你娘这件事便大有问题了。走吧,左右今天也无事,我们就去楚公子家走一遭儿罢!”
芊芊今日却不像往日里那般门庭若市,只因门口挂着的那一张暂停营业的小木牌。
苏迟念凝然一笑:“原来真有问题,这便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吧?”
符清愁去上了几天的学,没学会几个字,倒学会了不懂就问:“念念,什么叫做做贼心虚?”
苏迟念轻笑一声,道:“意思就是,不等我们自个儿去问,他们就自己露出马脚啦!走罢,我们悄悄儿的进去。”
哪知符清愁郑重其事的拉着他:“我们先生说了,不能偷偷摸摸的去别人家里。有瓜田李下之嫌。”
苏迟念扶额,怎么送他去上了几天学,就变得如此墨守成规了,还没有以前的可爱。“那你们先生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不拘小节啊?”
符清愁:“……”
他只是想向苏迟念证明证明他真的有用心上学么,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哼。
一点都不解风情的苏迟念一点没看出符清愁布满了整张脸的不满,拉着他走到僻静处,直接穿墙而过,直接来到了楚家的后院。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香得让人忍不住想打个大大的喷嚏,太、闷人了。
刚刚一站定,就和迎面出来的苏锦娘打了个照面,苏锦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苏迟念优雅一笑,笑得无比坦荡:“想进来,自然就进来了。怎么,锦娘难道不欢迎么?”他的脸生得美,便是无心,也能营造出一种旖旎美好的气氛来。可是苏锦娘却觉得,现在这张绝美的脸看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心虚。他就这样立在那株青皮木棉花树下,衣袂随风轻轻的翻动,脸上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笑意,可却无端的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她的手在宽大的长袖中攥紧了,指节处泛出点点的白。衣袂襟袖传来一品沉水香细腻优雅的气息,心却在那一呼一吸之间,跳动得好似擂鼓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符清愁(泫然欲泣):清妈,你看嘛,念念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