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望舒听到这里,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满脸通红,既觉羞耻又觉憋屈。
前朝时,世家与皇室共治天下,王家女尊贵可比公主。然而本朝开国,经过太/祖、太宗、高宗三位皇帝,已然通过科举而把天下英才握入掌中,皇权日盛,世家却渐渐走向没落。
宋氏拿着帕子给女儿擦了擦眼泪,见她确是难过,这才缓和了语调:“好险她是嫁到咱们家里,也不摆架子,故而大家也只需叫她少奶奶,你也不需行礼,平日里喊一声嫂子便是了。若是换了旁的人家,多半是要把她这个郡主给供起来的。”说罢,又转了话捎,“再说,这回宫中一共给了六柄扇子,宫中来的内侍已经说了,皇上交代了‘多给郡主一柄’,所以......”
王望舒听到这里,不必宋氏说,已经明白过来了:一共六柄扇子,宋氏两柄、谢晚春两柄,她和王若蓉各一柄。也就是说,原来是没有李氏的份的。李氏大概也知道这个,这才怂恿她们先挑,李氏自己也能趁势当不知道的挑了一柄......
宋氏见女儿明白过来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替她擦擦眼泪、理了理衣襟,柔声道:“娘也知道,你一贯是个软心肠的孩子,若和谁好,便是掏心掏肺的。可如今阿静嫁到了咱们家里,是你二嫂了,你就断断不能再似以前那般了,自己心里要有数。若是闲了,多去寻寻你大嫂,和她说说话,学点儿。”
王望舒点点头,总算是心甘情愿的受教了。只是想着自己和李氏这些年的情意,心中仍旧有些郁郁。她陪着宋氏喝了半盏茶,这才起身回去。
刘妈妈这时候方才轻手轻脚的掀了湘妃竹帘子进来,小心翼翼的替宋氏换了一盏热茶。
宋氏想起女儿便觉头疼,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口气:“这孩子,比她两个哥哥还叫我操心。”
刘妈妈免不了劝一句:“三姑娘年纪还小呢,再大些就懂事了。”
宋氏苦笑一声,低声道:“外头都问起亲事了,哪里还算得上是小?”她眸光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喃喃道,“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给她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刘妈妈知道宋氏是想起了那些个旧事,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低声道:“记得。您怀三姑娘的时候,正好梦到抱月入怀,后来生的时候又恰逢八月十五满月。”
望舒二字,指代的正是月亮。
王家三个姑娘,大姑娘叫王宛兰,二姑娘叫王若蓉,偏偏只有嫡出的三姑娘叫做王望舒。旁人都以为因为是嫡出的,格外尊贵些,故而名字也不一样。可宋氏却知道,这名字里头暗藏了她过往的一桩心事。
当时,她已有两个嫡子,对于第三个孩子自然也没了之前的小心。只是不知怎的,竟是梦见了抱月入怀——自来胎梦上便有解,梦日得来的多是皇帝,梦月得来的多是皇后。有了这般神异的胎梦,宋氏自然也不由得上了心。等到孩子出世的时候,恰逢十五满月,银月当空,满地皆如水银,瑟瑟柔光不堪怜。后来,宋氏悄悄寻了几个道士或是和尚来给女儿看命格,每个都说“命格极贵,贵不可言”。
只是,当时先帝尚在,几个皇子都还小,宋氏怕生出祸事便悄悄的把事情给按下了,也不过只余下几个心腹知晓。只是,她自己自然是免不了要想的,想着想着,不免又多疼了女儿一些......
“说实话,当初萧淑妃被镇国长公主赐死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高兴的......以为是终于是要轮到舒姐儿了......”想起这些,宋氏不免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只是看着舒姐儿如今这般模样,倘真的入了宫,还不知该如何呢......”
刘妈妈也不知该如何劝起,只得低着头站在一边。
宋氏缓缓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面上笑意苦涩。
梦月入怀,贵不可言。难不成真的只是她多年的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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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春这时候正坐在王若蓉的院子里喝茉莉花茶。
王若蓉亲自起身倒了茶,乌发覆额,水眸清亮,语声温柔沉静,恰如一汪碧水:“我这儿也没什么好茶可以招待嫂嫂,不过这茉莉花乃是我亲自摘的,泡了茶颇有些香味,还算能入口。”
谢晚春端起琉璃盏抿了口茶,果是清香环绕,唇齿生香,微微点头道:“有心便是上等的好茶了,”说罢捏起一块茉莉形状的软糕尝了尝,只觉得甜蜜至极,笑意不禁更盛了,“妹妹果真是有心了......”
谢晚春嗜糖的事情,本就没打算瞒着人,故而王家上下这几日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可王若蓉这点心虽是热的却也需要一些制作的时间,可见是早早就把谢晚春的喜好给交代下去了。故而谢晚春才会赞一声用心。
王若蓉似有几分羞赧,静了静,这才开口道:“我人小见识浅,许多地方还需嫂嫂教导呢,”说罢,委婉的开口问道,“过几日便是牡丹宴,我第一次去,什么也不懂。不知可有什么忌讳的?还请嫂嫂教我。”
王家这般的,自然牡丹宴上是有固定位置的。只是王若蓉到底是庶女,若非到了要定亲相看的时候,宋氏也不会常常带她出门。故而,这还是她第一回参加这般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