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的嘴唇刚刚沾到茶盏,就被穆戎又夺了回来,他冷笑道:“朕要取你的命,易如反掌,只当年您匡扶父亲,对越国有功,朕也不想学皇兄,亲手杀了您。明儿,自搬去明园罢。”
明园在城外十里之地,乃皇家庄园,只寻常没人去,一直空着。
他是要太皇太后去那里养老,不再过问世事。
已经网开一面。
太皇太后嘴唇微颤:“炎儿,他当真与魏国余孽勾结?”
她仍想要个答案。
穆戎挑眉:“朕何须骗你,当初为怕你们伤心,不曾告知。”他有几分唏嘘,“那回是朕错了,便是不告诉父皇,也得告诉您。”
所剩无几的亲情,到这儿,消失殆尽。
他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奇怪的,他永远都得不到皇祖母的喜爱,如同他的皇兄一样。
太皇太后闻言,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徐氏闻讯赶来,见到她这副样子,惊得脸色雪白,扑上去道:“皇祖母,您怎么了?皇上……”
穆戎冷冷看着她。
徐氏由不得打了个冷战。
穆戎道:“皇嫂,时至今日,你没有话说?”
徐氏茫然:“不知皇上何意?皇祖母瞧着病了,皇上还不宣太医吗?”
看她不肯老实交代,穆戎徐徐道:“上回你中毒,朕叫人查遍了宫中所有奴婢,唯独没有查你,朕想你孤儿寡母过得艰难,谁想到你与你父亲尚不死心,也是,若皇兄不曾去世,你这会儿便是皇后,谁又能甘心呢?那吴监丞家中有个弟弟,正巧不久前消失了,吴监丞想必是为救他弟弟甘愿舍命,好让你演上一出戏,叫皇祖母疑心是朕要杀你们母子俩。”
他把茶递到徐氏嘴边:“为陷害朕,你不遗余力,那么为阿仪,你且再中回毒罢。把这喝了,喝下去,阿仪不用死,不然他被你养大,将来也是死路一条。”
徐氏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皇上,妾身不曾……皇上您误会了。”她伏地哭道,“妾身岂会做这等傻事?”
穆戎道:“来人。”
何远领着几个护卫应声而入。
“让她喝下去。”
何远接了茶,叫两个护卫一人抓住徐氏一只手,他一捏徐氏的下颌,把茶水悉数倒了进去。
徐氏四肢一阵抽搐,血从嘴角流出来,她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死了。
死在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浑身冰冷,没料到是徐家人在背后推动,叫她做个替死鬼。
她果然老了,竟然连这点都不能分辨出来。
还留在宫里作甚呢?
她已是个一无是处的老婆子了。
“还请皇上把阿仪交给我,一起去南园,将来也不用封阿仪为亲王了,就叫他当个普通人罢,衣食无忧。”她拖着虚脱的身子起来,郑重的向穆戎请求。
穆戎看了她一会儿,准了。
姜蕙等在坤宁宫,眼见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耳边听金桂道:“是出了事儿呢,好些禁军被抓了,”她压低声音,“听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护卫。”
穆戎还没动王家,故而太皇太后有好几队禁军护卫,且他们王家也有些人手掌兵权。
难道太皇太后原本是想发动宫中政变?
不过人既然被抓,穆戎想必无事。
可她也坐不得,在屋里走来走去,好不容易听到“皇上”二字,她急忙跑到门口,看见他穿着披风立在那儿,浑身都松懈下来,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您总算回了。”
穆戎道:“不是一早告诉过你,叫你莫担心。”
“可还是忍不住。”她上下瞧他一眼,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凡这个样子,必是心里不舒服。
她没再问一个字。
假使是她,恐怕也一样。
被亲人背叛的滋味,谁也承受不了。
这晚上,他就没怎么说话,拿了卷书,也不知看进去多少,回头一瞧姜蕙,她本是在看自己,结果目光却避了开去,装模作样的绣花,他忍不住笑了笑。
她怕打搅他,可又担心他。
故而显得鬼鬼祟祟的。
他眸中一片柔和。
这两年多,他从亲王到太子,又做了皇帝,经历了不少事情,幸好身边一直有她在陪伴着,她聪明,又独立,因为娶了她,好似自己也再没有以前那么孤单,因为她了解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就像今日,她定是已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问她:“在绣什么?”
听见他说话,姜蕙心道,他大概是好一些了,她笑道:“在绣研屏。”
这研屏是挡灰尘的,而且摆着也美观,当然原本书房都有,可她亲手绣一个,打算送给穆戎,叫他放在御书房里,那么每回见到,就好像看到她呢。
穆戎有些兴趣,放下书过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