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命丫鬟去重新歇下,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自己了无睡意,坐在窗下的圆椅上,小口小口的喝水。
过了些时候,她隐约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旋即疑心是自己的幻觉。他并未进门,脚步声又素来轻微,以她的耳力,不能够听到。
又偏生能够确定他趋近厅堂,随后犹豫着,许久未进门。
是这夜太深太静的缘故么?
她放下水杯,转去厅堂,到了门口,撩开门帘。
他果然在外面,正望着湛蓝天幕,听得声响,回眸看着她。
她就笑,伸手去携了他的手,将他拉到室内。
袭朗去了西次间,拥着她在软榻上落座,又将她安置在自己膝上,语声低柔地询问:“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还没睡?”香芷旋环住他,“寒哥儿一直睡着,睡得很香甜。”
“刚才害怕了没有?”
“没。”香芷旋摇头,“有什么好怕的?”又问他,“回来是有事跟我说吧?”
袭朗点头,“嗯。明日命下人收拾箱笼,后天一早,我送你们去城西别院。”
香芷旋沉默片刻,“好啊。”
“不愿意?”
她轻笑,“自然是有点儿不愿意。去了别院,见你就更难了。”
“我得空就过去看你。”
“不准。”她抚了抚他眉宇,“得空你就要好生歇息才是。再说现在你走到哪里都有麻烦,还是省省吧。”
这倒是真的。袭朗无声地笑,“好,听你的。”
“今晚还有事么?”
“有。”他语声似是叹息,“蒋修染过来了。”
有人等着,他还是不放心她和孩子。香芷旋吻了吻他唇角,“去忙吧。”
“嗯。”他这样应着,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缠缠绵绵的吻住她的唇。
温柔之至的亲吻,夹带着他无从诉说的复杂心绪。
许久才放开她。
“快去忙吧。”香芷旋下了地,“我也该睡了。”
“嗯。”他站起身,抬手抚了抚她脸颊,缓步出门。
香芷旋转回寝室,看看酣睡的寒哥儿,又看了看也正睡着的元宝,抿唇笑了。
元宝到了晚间,谁都不管,只守着寒哥儿。寒哥儿安静地睡,它就也安安稳稳地睡觉。
她宽衣歇下,熄了灯。
一早起身,知会了婆婆,随后与袭胧一同吩咐下去,要赶在明日之前收拾停当,随后又让田卫去香俪旋那里看看,要是不踏实,便携公婆孩子一同去城西别院住着。
田卫回来时说没事,钱学坤已经安排好了,香俪旋让她只管放心。
香芷旋又细问了问情形,这才不再担心。
田卫回完话,并没当即离开,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香芷旋发现了,“有话只管说。”
田卫又犹豫片刻才道:“夫人的二姐到了京城。”
“哦?”香芷旋蹙眉,“何时的事?”
“就是这几日的事,她和夫君一同过来的,说是来京城走亲戚。”田卫挠了挠额头,“也是有护卫与钱家的人攀谈,无意间得知,又告诉属下的。”
“来走亲戚?”香芷旋笑,“去见过我大姐了?”
“是。”
香芷旋心里有些烦躁,可想着大姐也不是没分寸的人,便道:“备车,我去钱家问问是怎么回事。”
田卫称是。
见到香俪旋,香芷旋没心思多叙谈,直接问道:“阿绮来京城了?你怎么也没让人告诉我一声?”
香俪旋笑着解释道:“他们夫妻两个一同来的,说是走亲戚,其实是来看病的。阿绮这些年也无所出,知道京城有良医,就过来找人开个方子。她只是来我这儿看了看,情形不似以往了。”
“怎么说?”
“人变了许多,不似以往了。一再叮嘱不要告诉你。”香俪旋有些唏嘘,“她只是想快些生个孩子,这样才能真正在婆家站稳脚跟。来到京城又不知道跟谁打听哪个大夫医术精湛,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来问我的。我就跟她推荐了卢大夫,已经开了方子,一两日就要动身回去了。”
香芷旋点了点头,“没事就行,我回去了。”
香俪旋则是看着她苦笑,“你是不是一听她过来,就以为她死心不改,想来浑水摸鱼了?”
香芷旋反问:“我这么想不应该么?”
“你现在戒心太重了,不觉得自己变了太多么?”香俪旋感叹道,“你在变,别人也一样,别总把人往坏处想。”
香芷旋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菩萨心肠。”大姐这态度让她不安起来,很担心大姐会着了香绮旋的道。
香俪旋跟她算账,“阿绮的确是有过不是,可正因为她曾经的不是,才有了你今时今日……”
“所以我就该吃水不忘打井人,是么?”香芷旋笑得有点儿冷,“你赶紧收拾东西,明日随我一同去城西别院。那里比袭府占地更广,屋宇颇多,多你们一家人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