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她总觉得这张脸是可怕的,残暴的,嗜血的,她怕他,因为她为他死了好多次,每一生每一世都是因他而死。
可是现在,那种陡然间捕捉到的那些记忆,却忽然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或许为了他而死,原本就是她以自己的血所施下的诅咒。
那个在她记忆里已经忘记了的佛门灵物,曾经残忍地为自己的宿命做了注解。
她惧怕他,是刻在灵魂的怕,每一次见他浑身都在颤抖,每一次和他对抗几乎都是不战而降。
这是因为她灵魂的本源根本就不允许自己和他对抗。
她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害了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一种近乎残忍的命运,让自己承受鞭笞之死,落水之死,极刑之死,坠马而死,剑刺之死,心绞而死,以及最后的火光之灾,在熊熊烈火中活生生地烧死……
“阿砚?”萧铎的声音低凉而温柔。
“萧铎……”一个激灵,阿砚从那遥远的思绪中回到现实,而此时的阿砚凝视着萧铎眼中的温柔,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头脑清明。
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如今的自己和萧铎,其实是逃避了曾经的她残忍为自己定下的宿命,而偷得的一时欢愉。
宁非曾经沉重地说,他付出了一切努力,可是却斗不过她所谓的宿命。
可是这一次,事情仿佛真得出现了意外……
她凝视着萧铎那俊美而温柔的脸庞,忽然就笑了下。
“萧铎,我觉得——”
“嗯?”
“我忽然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萧铎凝视着现在的阿砚,忽然觉得她的眼睛仿佛比以前亮了许多,透着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神采。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原本的三魂六魄少了一魂一魄,忽然就归位了般。
阿砚却根本不想告诉他什么,她只是绽唇笑了下,揽住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没什么,我忽然不想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上古山神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生生世世为他而死,那是她自己为自己下的诅咒,那么这一世也是终究逃不脱的吧?
假如她最后依然是死,那么至少在死之前,她好好地享受这偷来的时光吧。
那些刻骨的歉疚,距离现在的她还很远,在她想起这些并让自己沉浸在那种痛苦之前,她还是想做现在的这个没心没肺的阿砚。
“你刚才说什么?说我们要下去?”阿砚从他的怀里挣扎出去,趴到金铬窗前,撩起帷幕偷偷地往外看。
萧铎凝视了阿砚的背影片刻后,终于扯唇,轻轻笑了下:“好,你既然不想提,那就不说了。”
“说什么?”阿砚回过头,纳闷地望着萧铎。
“说你的头冠的问题。”萧铎看了眼旁边被自己扔到角落里的皇后头冠。
她打算逃避和装傻,那他只好一起陪着了。
假如她已经感知到了事情的真相却不愿意告诉他,那他就乖乖地不要知道好了。
阿砚看了看旁边的头冠,终于发现那精致华贵的头冠如今已经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想到金铬外面一众忐忑不安地等着尊贵无比母仪天下的皇后跟随皇上出去前去祭祀的情景,阿砚不由得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算了,要不你自己出去吧?”阿砚也觉得这事有点丢脸。
“不行。皇上不可以没有皇后。”
萧铎挑了挑眉,决定要丢脸一起丢脸,于是他抬起手来,牵住阿砚的手,将她领出了金铬。
于是外面的一众文武百官皇家侍卫,看到了怎么样一番情景!
他们看到那个器宇轩昂犹如谪仙一般的皇上,牵着一个头上没有任何头饰的女子走出了金铬。
而那个看起来不施脂粉不戴头饰的女人好像是当今皇后。
一群人呆了许久后,终于面面相觑一番,最后点了点头。
其实只要皇上乖乖地出来参加祭祀,好歹把老祖宗传下来的这套过年礼仪做完,好像皇后到底是怎么样子,也无所谓啊?
如果皇上一直任性不出来呢,难道他们要一直跪在这里?
算了,还是别傻了。
一场让众多大臣们头疼不已战战兢兢的祭祀总算是结束了。至此他们已经不敢再对萧铎提什么意见了。
总觉得这个皇上有点没正形,说不得哪天就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来,还是小心得为妙。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跟随着皇家仪仗队回到了皇宫中,稍作休息后,便是大年初一的皇家晚宴了。
吃完了这顿饭,他们这群人总算是可以好好地休息一场了。
这是大夏国官员最长的沐休,约莫有七天呢。
忙碌了一年,也就从今晚开始可以休息七天,现在他们只盼着,这位皇上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他就是再任性,他还是皇帝不是吗?他是皇帝,他会杀人,谁也杀不过他,所以他们想换一个皇帝也不行。
没办法换皇帝,也只能忍着了。
就这么战战兢兢地忍到了晚宴时分,众位大臣一天都不得休息,在皇觉寺了得午膳又都是素膳,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大家不免想着,今晚好好地吃一顿吧,吃一顿就回家睡大觉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消息灵通的大臣在那里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不知道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