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起看着她绝情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冷冷地道:“我的心意,你心知肚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如今正是战乱,你离开我,自己就能安然无恙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对我不理不睬,故意要伤害我,就为了让我死心吗?”
阿砚猛然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决然地道:“如果说我不想连累你,未免太冠冕堂皇,你也未必肯就此离开我。可是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依然是燕京城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厨子,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过去的事儿,我也不必有什么歉意,因为已经无可挽回。我谢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好,可是以后,麻烦你离我远一些,就当不认识我吧。”
说完这个,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何小起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是没追出去。
阿砚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得两脚麻木浑身虚浮,再看向四周的时候,发现四周有了流离失所的难民,有老人有孩子,一个个眼中挂着惊惶的神情。
那些人显见的是从北边匆忙逃命而来,因为战乱,他们不得不离开了他们的家园。
阿砚对于这种事也算是颇有经验了,这么几辈子过去,她当过那个追杀的也当过被杀的,驾轻就熟。
很快她便融入了这群难民中,灰头土脸行迹狼狈地跟随他们一起往南边逃去。阿砚身上没有什么银子,她开始的时候便去跟着人家去旁边捡野果子吃,后来野果子吃没了,有人生病了,她就开始给人家治病。
开始的时候众人自然是不信她的,看着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少年,怎么可能就会治病呢?一直到后来,一位老婆婆晕倒过去,她借了一根针烧了,几下针灸之后,那老婆婆醒转过来,众人才震惊不已,从此后看她的眼光自然和以前不同。
难民之中最怕的就是生病,最缺的就是大夫,偏生她是能看病的,不但会看病,还仿佛很会做菜。她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无论是什么东西经过她那么一做后,自然便有与众不同的味道。
如此走了约莫几日后,她在那些难民中已经颇有些地位。她不需要再去寻找吃食,便有人会呈现到她面前。
也有蛮横之徒看她体弱又长得标致,竟把她当成那种伺候人的少年,便荤素不忌地想拉回去。她一则是并不怕了那些人,二则是身边自有人保护,每一次也都化险为夷了。
一路继续往南,这天气越发冷了,她倒是有人给送上棉衣。
本来继续这么过下去,她也会跟随那群人一起前往北狄军不曾到过的南方,或许会去找今生的父母,或许会独自寻找一处安静荒僻之地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当晚间休息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身体埋在草堆里,两手垫在脑后,仰望着天上浩瀚的星子。
她其实并不讨厌何小起,不但不讨厌,反而是感激他的。
他是一心帮着自己的,对自己甚至有了男女之情。
可是那又如何,如果说萧铎是个灾星转世,自己何尝不是呢。
这么多世,她其实并不想荣华富贵也不想和萧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更不想有什么人为了自己生生死死,她就是想安安分分地过最普通的日子。
这个愿望有那么难实现吗?
她不让何小起跟着自己,一则是怕自己连累他,二则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和何小起在一起,萧铎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听着耳边蛐蛐的声音。
心中却不由得想,萧铎啊萧铎,你现在在哪里?
你可知道我已经再一次离开你了?
就在此时此刻,在同一片星空之下,萧铎正翻遍了湛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没有,他没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第96章
萧铎是疯了。
至少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认为萧铎怕是疯了。
他竟然抛却了边疆几十万大军于不顾,风尘仆仆地连夜兼程,回到了燕京城,回到燕京城后,第一件事便将整个湛王府里里外外搜了几遍。
他没找到阿砚。
没找到阿砚的萧铎带着阴冷的怒气,走到了胡贵妃面前,携带着让这九月天瞬间变成寒冬腊月的冰寒之气,一字字地问胡贵妃:“我说过的,请你帮我好好看着她,现在告诉我,她人呢?”
胡贵妃的腿一下子软了,整个人险些瘫在地上:“她跑了……”
胡贵妃检查了阿砚的房间,确定她是有备而去,而不是匆忙之中被人劫持走的。
“我也派人去找了,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根本找不到!”
胡贵妃心里也很冤枉,她原本以为照看一个小姑娘而已,有什么难办的,谁曾想一不留神,这人就不见了!
她几乎想哭了:“小九儿啊,走不远的,找一找,总是能找到的,实在不行咱张榜,我出银子……”
话音刚落,萧铎阴着脸转身就往外走。
谁知道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外面有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当今建宁帝一身龙袍,沉着脸,挡在了萧铎面前。
萧铎咬了咬牙,愣是没跪。
建宁帝冷笑一声,抬起手来,直接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后,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人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位狂傲不羁却又挨了打的湛王殿下脸上。
俊美无暇的脸庞此时浮现出一个明显的掌印。
“为了一个女人,你抛却了边关三十万大军,将我多少黎民百姓置于敌人铁蹄之下,置我江山社稷于不顾,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
建宁帝是恨铁不成钢,寄予厚望的儿子,怎么能干出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他简直是无法相信!
萧铎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歉疚,他勾唇一声冷笑,粗噶低哑的声音却是道:“湛王府内外,重重把守,燕京城里,更是眼线密布,她为何却能插翅而飞?她那么一个弱女子,若是说能自己绕过这层层关卡离开燕京城,我是不会信的。到底是什么人,罔顾我的命令,将她带走?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他抬起眸子,冷望着自己的父皇,一字一字地道:“父皇,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不争气,我就是罔顾江山社稷,因为在我心里,唯她最重!天底下万千人都不及她一个!我不是那种留恋权势的人,更不是心系天下的人,父皇,我和你不同。”
建宁帝一听,威严的脸庞上氤氲出压抑的怒意:“萧铎,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铎冷笑,挑眉道:“如果不是你贪恋这天下,我的母亲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