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不是旁人,正是在汝阳县主置下的宴席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刚刚的冲突中,这些暴民明显分为几队,其中一队便是听从这人的命令的。
皇帝的直觉有时候异常的灵敏,亦深谙人心之道,他想,即便是混子,也是惜命的,又怎么敢无缘无故招惹朝廷的人,要么是有人以重金诱之,要么是有人以性命迫之,不管是哪一种,萧景泽相信,廷尉衙门的刑罚,总有一样能撬开他的嘴巴。
屋里的人或许是趴在窗口看到外边的情形,很快便从里面打开门,最先探出头来的是个小姑娘,圆溜溜地眼珠转了转,才朗声对里面的人说,“没事了,快出来吧。”
罗氏母子先走了出来,随即是宋御厨,凌茗霜因为带着孩子,落在最后。
小阿诚飞快地冲到决明身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小脸儿绷得紧紧地,就这么在他身边站着。
决明没理他,皱着眉看着萧景泽流血的手掌,半跪着请罪道:“属下护驾不力,请皇上责罚!”
“皇……皇上!”罗氏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一身清贵的少年会是当今皇帝,他……他还轻声细语地同自己说过话,还让人收了阿诚做徒弟,遇到危险也没有让他们小老百姓挡在前面,反而是自己挺身而出受了伤。
罗氏越想越激动,正想跪下来行大礼的时候,华月郡主带着长安令府的一干人等赶到了。
长安令罗氏不认识,可那一身官服做不了假,再看看金钗罗裙的凌茗霜、还有英气无比的华月,身份肯定都不简单,罗氏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也算值了!
薛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他这三年的任期好不容易要熬到头,终于不用担心宫里的主子哪天又鱼龙白服的出宫,谁曾这临近离任,还会有这么一出。
他命人将这些暴民送到长安令府衙中的大牢,只余下几个领头的,那是留着给廷尉府折腾的,处理完这一切,薛严才急急忙忙地过来向萧景泽请罪。
“薛卿不必惊慌,朕无大碍,暴民闹事定有缘由,你和明扬去廷尉司一趟,告诉周廷之,务必将此案给朕审个清楚明白。”萧景泽掏出一方帕子,将伤口绑了起来,平日里流露出温和笑意的脸庞此刻全是冷意,“无论是谁,你们都可自行处置,无须再来问朕。”
若说这件事与萧瓷毫无关系,萧景泽是不信的,可他想不出萧瓷有任何理由煽动这些暴民闹事,就算是毁了一场行善施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而此刻,汝阳县主府的女主人睁大了眼睛,瞪着管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第146章 慌张
第148章慌张
那些人怎么会跑到粥棚那里去闹事?难道他们不知道粥棚是皇后娘娘命人所设的吗?
萧瓷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瘫坐在椅子上。
她明明只是想噎一噎华月那丫头,根本没有要跟皇后娘娘过不去的意思,可是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你说……是不是有人想要陷害我?”萧瓷颤着声音问,她素来说话不过脑,与很多人都处不来,但从来没有下狠手害过人,到底是谁,是谁要害她到如此地步?
夏管家踌躇着,最近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道:“不管怎么说,您有封荫在身,又是皇上的姑母,念着皇室宗亲的面子上,皇上顶多就是申斥一番罢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一席话似是定心丸一般,让萧瓷冷静了下来,她连忙吩咐着侍女,“快,去拿我的朝服,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只要她先认了错,想来是不会同她这个做长辈的计较的,到时候她再从其他方面补偿一番,皇后娘娘气一消,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这般想着,萧瓷在侍女地伺候下,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不料府中的二管家这个时候突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在下人面前,萧瓷这个县主还是有几分威严的,当即呵斥道:“慌里慌张的做什么,难道后面有索命的无常追着你?”
二管家却顾不得对主子解释许多,而是朝着一旁的夏管家道:“是皇上,那人是皇上!”
夏管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说得是谁,大惊失色地问道:“你确定?”
“我照您的吩咐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西市,就躲在拐角的一栋民居中,后来那些人闹起来了,凌家的小将军、还有华月郡主都来了,连长安令薛严也到了,都给那人行跪拜之礼,定然是皇上无疑,早上咱们瞧见的那个黑衣男人,武功出神入化,想来应该就是皇上身边的暗卫了,夏管家,咱们现在怎么办?”
谁会想到皇帝陛下是个爱好鱼龙白服游走民间之人呢?夏管家万万没想到早上那个气质出众的男人会是当今圣上,可细想想,除了皇帝这样的上位者,又有谁会有这样的气势呢。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老夏,你说说,皇上怎么了?”萧瓷听得是一头雾水,径直问道。
夏管家便将早上在遇到萧景泽,后来又让人跟着查探他身份的事情说了。
萧瓷皱着眉,骂了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类的话,却也无法,叹了口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只能先进宫请罪顺道探探口风了。”
那报信的二管家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六神无主的,这会儿却突然摇头,“不……县主不能去,我刚刚忘了说,那些刁民甚是厉害,和皇上起了冲突,皇上他似乎是受伤了,您这会儿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受伤了?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萧瓷并非是关心萧景泽,只是担心这些帐最终会都记在她的头上。
“瞧着像是不严重,主子先莫担心,咱们赶紧想想辙吧。”二管家道:“您说,咱们要不要找宁王殿下讨个主意?”
“他?”萧瓷不屑地摇摇头,“他自己还被困在皇陵出不来呢,能有什么好主意,不成,我还是得先去宫里一趟,不管怎么样得将说话的机会抓在自己手里。”
可惜,萧瓷注定是进不了宫了,她人还没走到门口,廷尉司的周廷之已经亲自带人来请她过府问话了。
此刻,宫城中椒房殿内,谢瑶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萧景泽手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用水清洗干净后,然后将金疮药的米分末洒在了上头,再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将伤口包了起来,仔细吩咐黄忠,伺候皇上的时候要小心,莫要让他的伤口见水。
“只是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的。”萧景泽活动了一下手掌,觉得绑着的帕子不碍事,笑了一下说道。
谢瑶光瞪了他一眼,“你伤得可是右手,折子不批了?饭也不吃了?难不成是想变成个左撇子?”
萧景泽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一双桃花眼温柔地看着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揽住了她的肩,“御医刚刚不是说了,刀口不深,三五日就能结痂,不出半个月就能愈合,不过,看折子有傅相和其他朝臣,但这吃饭嘛,恐怕还得阿瑶亲自喂我才行。”
谢瑶光哼了一声,转头对珠玉说了句什么,没多会儿,宫女就端着一碗粥过来了。
“往年都是亲手做给你吃的,今年刚巧月份大了,不方便,这是我自己配的方子,使御膳房的人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萧景泽其实并不饿,在粥棚中陪松哥儿说话时,他也喝了两碗粥,但这一碗又不同,是阿瑶的心意,不管怎么说都得喝个一干二净才行。
正当他想捧起粥碗,拿起汤匙一品美味的时候,谢瑶光却动作更快地舀了一勺粥,放到嘴边吹凉,然后递到了他面前。
他刚刚说让谢瑶光喂食不过是句玩笑话,妻子有着身孕,怎敢叫她为自己忙前忙后,萧景泽摇摇头,“我自己来吧。”
“皇上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臣妾既然喂您,您就该大大方方地喝了才是,也算是不辜负臣妾的一片心意。”
每当谢瑶光自称臣妾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快要生气了,萧景泽无奈地笑了笑,只得像个被哄着吃饭的孩子一样,啊地一声张开了嘴,主动送到了汤匙面前,然后将那香甜可口的腊八粥囊入口中。
“红枣、桂圆、花生、核桃、甘薯、葡萄干,这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放到了一起,倒是丰盛,阿瑶这是当真是凑齐了十八种材料?”萧景泽喜吃甜食,只吃了几口,便将这一碗腊八粥的食材猜得七七八八,由于腊八粥是从佛寺流传出来的,所以熬制时要用十八种干果,象征着十八罗汉,可惜经过数百年流传,如今就连宫中每年的腊八节,也只是选几种干果作为辅料,意思意思罢了。
谢瑶光咕哝了一句嘴巴真刁,又舀了一勺喂他,解释道:“并没有十八种那样多,有些东西不易寻,我不想为这么桩小事费那人力物力。你前一阵儿不是说看折子看得头晕眼花,我问过御医,说是枸杞明目,便给里面加了些晒干的枸杞,不过吃个一两回只怕是不顶事儿,赶明儿去尚药局多要些入药的枸杞,泡茶或者是让御膳房炖了冰糖枸杞都成,反正这是甜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