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泽焉能不知她是怕自己询问珠玉,叹了一口气,道:“何必瞒着我,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咱们共同解决。”
谢瑶光看了他一眼,年轻的帝王满脸希冀,希望他的妻子能将心事和盘托出,然而她却令人失望地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是生了恶疾,或是有暗伤?我这几日闻着宫里有药味,你若是不愿说,我去御医署问一问也是能知道的。”萧景泽看到她低下头,未曾束起的青丝从肩头滑落,让人平白觉得心里难受。
谢瑶光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眼中有乞求,更有那隐忍的哀伤,但她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萧景泽无奈地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阿瑶,你还记得上回吗?上一回谢光正参与怀王谋反之事,群臣上奏要求我废后,我没有告诉你,不见你,不理你,不同你解释前因后果,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谢瑶光抿了抿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萧景泽并没有要她回答,而是径自道:“是不是像我此刻一样,心急如焚,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却又觉得委屈,我最亲近的人却不信任我的委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也算是尝过这样的滋味了,阿瑶,我……”
他的话还未说话,谢瑶光的泪已经落了下来,似是注意到萧景泽在看她,她抹了一把眼泪,侧过身子去。
皇帝怔愣在原地,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谢瑶光哭,从高高的石阶上摔下来没有哭,大雪纷飞的寒夜里被自己伤了心没有哭,唯有一回,便是上一次两人冷战之后,和解的时候,她窝在自己怀里哭闹了两句,也算不得真正的流泪。
然而这一次,他的阿瑶却是到了伤心处,一丝声响也没有,红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两条长长的泪痕。
萧景泽再也顾不得询问,忙将她抱在怀里,“我不问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阿瑶……阿瑶你别哭……你哭得……”哭得我的心都要疼了。
人哭起来是经不得劝的,谢瑶光哭得愈发厉害,眼泪浸湿了萧景泽的衣衫,他手足无措,却在萧景泽搂住自家的腰时,本能的倍加怜惜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从喉头深处涌上来的哽咽做不得假,萧景泽却怎么也想不通,阿瑶如此伤心却是为了哪般。
“你会纳妃吗?你会废后吗?你会不要我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瑶光抽噎着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睛仍是酸涩,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分明是又傻又认真。
萧景泽没有把她这番话当做玩笑,而是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阿瑶,我不会纳妃,不会废后,不会不要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生同眠,死同穴。”
谢瑶光定定地看着他,她相信萧景泽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她闭着眼睛,终于一字一句地问出来:“若是我不能给你生孩子呢?”
☆、第116章 隐疾
第118章隐疾
“不能生孩子?”
萧景泽反问了一句,随即沉默了下来。
帝王子嗣,并非只是一句简单的不能生,关乎着国之根本,关乎着大安朝的江山后继有人,所以萧景泽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没有说那些自己不一定能做到的花言巧语,而是沉默着思考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办法。
谢瑶光紧紧地盯着他,见他蹙眉,心弦都快要崩断了一般。
忽然,萧景泽问道:“是御医诊断过了,说你不能生养吗?那他有没有说这病可有治疗之法?”
是他关心则乱,刚刚没有想到这一遭去,一股脑的思绪都跑到要如何给群臣一个交代上去了,若不是宫里那若有似无地药味提醒了他,萧景泽还想不到这个问题呢。
谢瑶光一愣,迟疑道:“御医倒是没有说,只是我……我们成亲如今已经一年多了,我一点动静也没有,葵水的日子也从没迟过,我觉得……”
到底还是上辈子的心结在作祟,如果不是她上辈子没有生下皇子,皇位又怎么会落到萧承和那个卑鄙小人的头上,可是她却不得不担心,万一这辈子依然无子呢?
“阿瑶,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杞人忧天了,这御医都说没有的事儿,你胡思乱想却当了真,刚刚可真把我吓了一跳。”萧景泽闻言大笑,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问:“真的就这么想给我生孩子?”
谢瑶光羞窘,推了他一把,道:“我就是觉得,你看霜表姐,嫁到薛家才几个月就有了松哥儿,还有傅家的雅兰姐姐,才成亲半年就诊出了喜脉,我……”
萧景泽将她搂在怀里,打断了那欲言又止的话,“那你想想,你娘成亲快七八年才有的你,舅母也不过是刚刚生下了茂哥儿,这孩子的事儿,急不得,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可是……”谢瑶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看你很喜欢松哥儿,肯定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若真的像我娘和舅母那样等个十年八年的,我怕你……我怕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消磨没了。”
“舅舅舅母将近二十载没有儿子,依然恩爱和睦,阿瑶觉得我比不过舅舅吗?”萧景泽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对视,认真道:“我是喜欢松哥儿,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我想要的,是阿瑶给我生的孩子,别的女人不行,你明白吗?”
如何会不明白,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萧景泽的感情,她只是担心,即便是重生而来,她上辈子的生命也不过短短二十几年,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恐惧,可萧景泽那一句“别的女人不行”却又让她心生欢喜。
“就算你真的不能生,宗族中有端王,还有其他旁支子弟,过继一个来便是,不要想这么多,无论何时何地,哪怕这辈子没有儿子,我对阿瑶的心都不会变。”
萧景泽甚少说情话,更何况是这样肉麻又认真的情话,谢瑶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呜咽着说着让人听不清楚的话,仔细分辨才依稀听得出是“对不起”三个字。
“不哭了,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惹你哭的。”萧景泽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叹了口气,“眼睛都哭肿了,让珠玉给你拿几个鸡蛋来滚一滚。”
说话间,传膳的珠玉就在外面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膳食已经送过来了,是现在就要用膳吗?”
谢瑶光擦了擦泪,一开口,声音沙哑,“打盆水进来,本宫要洗脸。”刚才那一通哭,脸上跟花猫儿似得,若是就这么出去,宫人们指不定私下里又怎么传了。
珠玉送了热水进来,见皇上揽着皇后娘娘的肩,两个人坐在窗边的榻上正说着话,亲密无间,皇上的嘴都快贴到皇后娘娘的耳朵上去了,珠玉脸上一热,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恭谨地问:“娘娘,是奴婢伺候您……”
“出去吧。”萧景泽知道谢瑶光不愿让人见她这副狼狈模样,摆摆手示意珠玉出去,待到人走了,才站起身,用热水浸湿了汗巾,轻轻地给谢瑶光擦脸。
大抵是动作太轻柔,谢瑶光忍不住夺过汗巾:“我自己来吧。”
她将汗巾丢进水盆中,撩起水洗了脸,又用药皂在手上搓了泡沫出来,抹到脸上,这才用水将脸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拧了汗巾出来擦干净水珠,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
萧景泽看着她一番动作,默不作声地勾了勾嘴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吃罢饭食,在小厨房熬药的喜儿抱着端着药碗进来,看到萧景泽坐在主位上,心中一惊,随即又是一喜,但是碍于谢瑶光在场,还是止住了步子,并且想将那药碗往身后藏。
“行了,别躲了,朕都知道了。”萧景泽示意她过来,道:“这药方是哪个御医开的?去御医署把人给我叫过来。”
喜儿放下药碗,转身出去叫人了。
见谢瑶光拿起那碗药就要喝,萧景泽忙拦住,“御医都说你身子没毛病,还喝这些苦汤药作甚,不晓得是药三分毒吗,往后这药不许再喝了!”
谢瑶光皱了皱鼻子,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萧景泽的话,乖乖地放下了药碗。
御医来得极快,只是身子颤颤巍巍,额头上还挂着冷汗,一进大殿先跪倒在地,连呼三声微臣有罪。
“原来是徐爱卿,卿何罪之有?说来朕听听。”萧景泽道。
徐御医听到皇帝陛下这不冷不热地话,初冬时节竟然觉得出了一后背的汗,衣裳都贴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