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寒宫,偌大的宫殿群,只有偏殿里透出几点亮光出来。
“娘娘,晚了,该歇着了。”梅嬷嬷把烛火挑的更亮堂一些。
烛光下的女人,并不是绝色。她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能让人感觉出她的风骨。她的眉宇之间,没有半点深闺怨妇的哀愁,倒是满身的平和之气,让本来棱角有些分明的脸,显得柔和了起来。这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此刻,她布衣木钗,而手里正缝制的衣物,却是难得的好料子。
梅嬷嬷鼻子一酸,这衣裳是给年轻的女子缝制的,淡青色的布料上,点点桃花,从花枝上飘下,裙摆繁花满地,迤逦多姿。她知道,娘娘这是给那个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小公主赶制明年要穿的春裳。二十年了,每年四箱子衣物,春夏秋冬,衣裳鞋袜,荷包汗巾,都是娘娘亲自动手做的。从巴掌大的小肚兜,到孩童的小裙子,到少女的马面裙,再到妇人的襦裙,甚至包括了妇人有孕时穿的衣裳,那是娘娘特意放大的,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西寒宫的库房里,有两个库房专房这些衣物的。
贤妃随虽幽禁,但封号还在。她还是贤妃!
她收了针线,“明儿再做一天,都成了。也该给冽儿做了!”
“小殿下已经娶了王妃,自有王妃打理,您不用这么操心。”梅嬷嬷劝道。
“是啊!你不说我还真是忽略了。我也该给小孙孙们做几身才是。”贤妃的眼睛亮了起来。“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这事还真不少呢。”
梅嬷嬷没有说话,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娘娘也就只能靠这些来安慰自己了,还能说什么呢。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穿在她挂念的人身上。可她依旧执着,没有了这点支撑,娘娘在这宫里,也就熬不下去了。她笑着点头,“娘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小主子们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被推开。
明启帝从外面进来,贤妃没有抬头,坐在榻上没有动。
梅嬷嬷低头退了下去,顺手将门关上。
“我来了!”明启帝在这个女人面前,从没有自称过朕。
“我这里,除了你,别人也进不来啊!”贤妃的语气淡淡的,将给女儿做的春裳小心的叠起来。
明启帝看着简陋的屋子,有些无力,“正殿里哪里不合心意,我让人改了就是。何苦住在这里,戳我的心窝子。”
“你挖了我的心肝,这会子倒装起了好人。”贤妃冷笑一声,嘴角牵起几分凉凉的笑意。
“玫儿!”明启帝唤了她的闺名,“当年......”
“别提当年!”贤妃抬起头,眼里仿佛充斥着灼人的火焰。
当年,寺庙邂逅。他十五岁,她十三岁。他是不得皇上喜欢的皇子,她是文远侯府丧母的嫡女。他为父皇的无视黯然神伤,她为偏心庶出的父亲寒心满心凄凉。
他不知道她是高门不得宠的嫡女,她也不知道他是出身皇家的龙子。
两人同病相怜。
少年慕艾,他对她动心不易。总是不期然的偶遇,藏了多少少年人的心思。
只是,后来......
如今,人已中年,再回头看看,已经想不明白,两人怎么会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