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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_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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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少觉得我是什么人?”顾沉舟问。

  “顾少——?”贺海楼还在品味面前的这双眼睛,“顾少自然是不错的——很不错的。”他说。

  “贺少觉得我处理不了这件事?”顾沉舟笑道。

  “我只是觉得顾少也许不太适合亲自处理这件事。”贺海楼面不改色地接话。

  “为什么?”顾沉舟问。

  贺海楼这次没有继续回答。

  顾组织部长夫人是京城顾大少的继母,顾大少和这位继母关系不好。

  这个八卦在圈子里早就不新鲜了,是这里头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但是,贺海楼想,八卦只是八卦,顾沉舟从来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在外头表现自己与家人的不同——哪怕出国前曾有一两次,几个月前他在天香山山庄为顾正嘉举办的那场隆重的生日聚会也足以抵消一切了。

  

  看见贺海楼没有回答,顾沉舟说:“贺少倒是挺关心我的。多谢了,不过……”

  贺海楼的目光始终对着顾沉舟的眼睛。

  随着这句话,他终于看明白了这双平静黑眸中潜藏的情绪。

  冷静冷淡冷漠冷酷。

  赤裸裸的评估。

  贺海楼的手掌按在水池边沿,他听见顾沉舟接下去的话:

  “不过贺少可以别把注意力多放在其他地方,而不仅仅是江之市的,”他似乎轻轻顿了一下,“市长和市委书记两个人身上。”

  “太过大材小用。”顾沉舟最后含笑着说了一句,就对贺海楼点点头,离开洗手间。

  

  贺海楼抬手摸了一把有些发烫的脸颊,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贺少,您好。”

  “嗯,”贺海楼说,“事情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前两天就出公差走了。”接电话的人声音轻松,“现在想来已经跟贺少的计划一样,在京城和那位夫人进行接触了。”

  “是吗?”贺海楼的声音淡淡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什么?”电话里的人反应不慢,“没有,领导只跟以前的老领导接触过。”他顿了顿又说,“这种事要是一点不跟外部接触反而很奇怪,他也是走动了好些地方了……”

  跟贺海楼交谈的人显得很谨慎,所有人名都用不确定词语代之。

  “我知道。”贺海楼不耐烦地说,他将手举到眼前细看——感觉没有错,他想——指尖正以极细微的幅度轻轻颤动,“算了,就这样吧,大概他也是猜的。”

  这个他是谁?电话那头的人心里猜测,嘴上笑道:“贺少忙,贺少什么时候有空如果要来江之市,一定要来找我,让我有这个面子,能好好招待招待贺少。”

  回答他的是直接的电话挂断音。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早就习惯了通话对象的喜怒无常。他跟着挂了电话,慢悠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才‘刚刚’看见垂手拘谨站在门外的中年男人,‘立刻’站起来,‘惊讶’地迎上前说:“哎呀,这不是林主任嘛!林主任怎么站在这里?快进来快进来,别人看到了准以为我工作不负责任——”

  林主任夹着文件袋躬身走进来,赔着笑说:“方秘书,我是来见张市长的,有一些文件需要张市长的批示。”

  方秘书又是把人按在椅子上又是作势泡茶,在林主任连声说不用之后才勉强地放下茶壶,露出难色来:“林主任,不是我不给你方便,但建设局的事一向是郑书记一把抓啊,现在你要张市长来批示,这不是叫工作程序都乱了嘛?”

  “是这样,是这样,”林主任脸上带着苦色,“不过郑书记出了公差,现在确实不在……”

  “那就多等两天吧,反正也才两天功夫嘛。”方秘书心情愉快地笑道。

  

  一次通话跨过大半个国家。

  草原马场的洗手间里,贺海楼靠在洗手池边上,看着还兀自细微颤抖的手指一会,突地放进嘴里一咬,鲜血立刻染红他的牙齿。

  “顾沉舟……”他咬着手指,从喉咙深处滚出几个含混的音节,作用在牙齿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殷红的鲜血在他下唇间积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接着满溢出来,顺着他的嘴唇滑到下巴,然后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的白瓷砖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指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剧烈到一定程度,又转为麻木。

  好半晌,他松开牙齿,将已经血肉模糊的指头放到水下冲洗。哗哗的流水冲过指腹,再往下时,已经变成浅红色。

  贺海楼弯腰用手接水洗了把脸,压下脸颊上的热度。他抬眼朝面前的镜子微微一笑,镜中的人也跟着向他微微一笑。

  贺海楼满意地收回目光,向洗手间外走去。

  好像每次见到顾沉舟,都比上一次更叫人激动。离开洗手间的那一刻,他这样想着,这可真不太好啊。

  不过确实。他又想到,光光想着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身体燥热。

  可以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这天上午的最后,顾沉舟驱车回了正德园跟自己的爷爷奶奶吃饭,贺海楼带着一些还没玩够的人去了另一家会所,而几个小时之前作为顾沉舟贺海楼谈话中心的郑君达,正在京城一家茶座的包厢里,等着自己的妹妹郑月琳。

  13点14分31秒,在秒针滴答滴答向前,分针马上要跳到约定时间的那一刻,哒哒地高跟鞋声从外头传来,接着包厢的门被推开,头发盘起来,穿着干练职业套装的郑月琳走进包厢。

  “大哥。”郑月琳对郑君达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吃顿饭?”

  “去哪个家?”郑君达今年四十八岁,但平常非常注意养生保健,看过去跟四十出头的人差不多。

  郑月琳似乎没听出来对方的话锋,坐下来说:“当然是爸妈家,你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回不了这里几次,我每次过去爸妈都会念叨。”

  “我倒是想多留下来陪陪爸妈,两老的身体都还好吧?”郑君达说。

  “挺不错的。”郑月琳说,停了一会又问,“哥,你突然回来……”

  “我想问一点事。”郑君达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江之市的事,顾家有没有插手?”

  郑月琳皱一下眉:“新军怎么可能会插手?”一个中央的组织部长,一个地市级的官员,哪怕闲时发一下话,也算太高看对方了——何况顾新军做人做事一向谨慎,对其他人的斗争,是向来不会轻易表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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