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皱眉道:“如果当初我没有死守凉州,单不赦没有触怒上天,那么……”
皆无说:“身为凉州太守,你死守凉州,保护百姓,忠义仁信,天道都为之动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没有任何不当之处。欠债一说,是我失言。然而,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中挣扎了百余年,是时候还天下一个盛世明君了。”
陈致心事重重地跟着皆无来到前院。
老管家与容韵正坐在石墩上说话,见他们到来,连忙停口行礼。
陈致无声地盯着那张与燕北骄、崔嫣如出一辙的脸,忽然拉着皆无重新到后山:“不行!做不到!你另外找人来干这活儿!”
皆无说:“两个坑,一个代替单不赦,辅佐他一辈子;一个就当个奶爹,养他到十五岁。”
“他今年几岁?”
“七岁。”
陈致在小肚子里算账。
皆无拍拍他的肩膀:“二十年也不过是一眨眼,何况八年。再说,你是师父,他是徒弟。你有仙术,他没记忆,怎么养徒弟还不是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出格、不出事……”他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致说:“你这二十年上哪了?”
皆无长叹一口气,负手望天,不欲多说的样子。
陈致说:“让容韵滚。”
“……咳,我刚才只是在思考怎么样将这二十年的故事说得精彩纷呈。”
“那你考虑好了吗?”陈致捡起刚才丢在地上门板“啪啪”地拍,碎石、木屑迸溅。
皆无感慨道:“我在盒子里思考了一下人生,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二十年过去了。”
陈致呵呵一笑,转身就走:“让容韵滚滚滚。”
皆无慌忙拉住他:“南山神君感应到我被关在盒子里,把我救了出来,但是我的心志受了些许影响,所以闭关了一段时间。”
陈致说:“心志受影响是什么意思?”
皆无含糊地说:“我是南山神君的一道执念。”
陈致脑子一转,补出一场大戏:“你对寒卿的执着动摇了?”
皆无沉默了会儿说:“你认为执念是什么?”
“是你啊。”
“……”
陈致拉住要走的皆无:“正到要紧关头,再说一点嘛。”
“什么要紧关头?”
“我能够感觉到,你正准备打开心门,向我袒露你复杂而斑驳的内心世界。”
皆无拒绝:“那是你的错觉。以我们肤浅的交情与认识,不足以支持这么深入的话题。”
“你刚才问执念……”陈致一改嬉皮笑脸,说,“大概就是燕北骄想要一统天下,单不赦想要报仇雪恨,而我……想要振兴家族吧。”
皆无呢喃道:“你们都事出有因。”
陈致说:“你是想表达,你对寒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
皆无拍拍他的肩膀:“早晚要面对的。忘了燕北骄与崔嫣,把他当作普通的任务对象就好。”
“那你们怎么不给他换一张脸?”
“他这辈子的娘就是他上辈子的娘,我有什么办法。”
“他娘呢?”
“哦,忘了跟你眼下的局势。”皆无说,“崔嫣驾崩后,燕朝内乱,年家等京城老牌世家意图复辟陈朝,被黑甲兵大清洗,双方血战两日,死伤无数。江南几大世家趁机拥护西南王之子占据两广。又有绿林中人效仿高德来与张权,揭竿而起。如今,黑甲兵的势力已经退缩到开封、保定一带。容韵,是江南容家的后人。容家因反对支持西南王,被几大世家联手排挤打压,他的父亲在一场械斗中丧命,母亲殉情而死。他身上藏着容家的巨额财富,正被其他世家的人追杀。原本,应该由隐居四明山的廉光道人陈悲离收为徒弟,但是天道运算结果出来之前,陈悲离就已经被打落了畜生道,转世为螳螂了。”
陈致目瞪口呆:“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被打落畜生道,转世为螳螂?”
皆无说:“都是前世造的孽。”
陈致说:“容韵这辈子又死爹死妈的,也是前世造的孽?”
皆无叹气:“虽然天道给了他三次机会,但是,过程会一次比一次更艰难,必须谨而慎之。你身为老师,必须抓紧他的课业,该学的一定要学起来。”
“什么是该学的?”
“书已经放在书房里了,不管你照本宣科还是另辟蹊径,都要让他学会。”
陈致无奈道:“我知道了。”
“你适应的时间不要超过三个月。”
“为什么?”
“老管家还有三个月的阳寿。”
“……”
陈致回到前院,站在角落里盯着容韵的脸看了半天,闭上眼睛默念:他只是个陌生人,陌生人,陌生人……
“陈真人。”
老管家发现他的存在,忙迎了上来。
陈致睁开眼,就看到容韵站在老管家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