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睁开眼时,屋内灯火通明。耳朵里听得到徐景昌沉稳的心跳。自鸣钟指向凌晨五点,她依然没有感受那让人窒息的阵痛。
“四妹妹?”
庭芳撑起身体:“师兄,扶我再走走。”
徐景昌的左肩有些发麻,换到右边,单手有力的支撑起了庭芳的重量。瘦削的庭芳,肚子显的异常不协调。庭芳脚底发软,还是坚持着走动。她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且先活动开来吧。
夫妻的行动,惊醒陈氏与庭瑶,陈氏忙问:“四姐儿,你可觉着好些?”
庭芳笑着安抚陈氏:“无事,我这都第二胎了。娘回屋歇着吧,那榻上怎睡的安生。”
庭瑶道:“去哪处都睡不安生。”一脸担忧的看着庭芳,又担忧的看着陈氏。陈氏可再受不起丧子之痛了。
庭芳走完一圈后,竭力的吃着东西,强忍住吐意,缓缓靠在迎枕上。伸手指了指书桌上的一叠纸,对徐景昌道:“生产队承包制的后半截在那里,你明日记得交给陛下。”
“忘不了。”徐景昌伸手替庭芳理了理头发,“你头发摸着软和,就是太容易打结子了。”
庭芳轻笑:“横竖你手巧,不怕拆不了。”
徐景昌喉咙一堵:“四妹妹……”
庭芳道:“我尽全力,实在……徐清就靠你了,可别让后娘欺负了去。”
徐景昌咽喉如火烧,忍着泪意道:“我不会续娶的,世间没有人,再比的上你。”
庭芳摸了摸徐景昌下巴上的青色,没剃胡子,有些扎手。微笑着道:“师兄且别哭,我叶庭芳什么时候都不好缠!”
徐景昌手臂稍微收紧:“如果……我当时没有北上……就好了……”
“傻话。”庭芳再一次缓缓闭上眼,就在徐景昌的怀中昏睡过去。
徐景昌的眼圈泛红,极力镇定道:“太医呢?”
王太医从外间急急进来,看了一回,也无别的法子。至此,庭芳难产已是确诊。天光微亮,宫门渐开,消息直递到了昭宁帝的寝宫。昭宁帝顶着两个黑眼圈,翻身而起:“暂停小朝会,我去一趟定国公府。”
赵太监劝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昭宁帝暴躁的道:“叶庭芳要死了,徐景昌至少半残!叫袁首辅带人先讨论秋闱之事!”
赵太监苦劝道:“陛下!如今天下谣言已沸沸扬扬,您不能再如此行.事,至少开过朝会,别落人眼!”
昭宁帝冷笑:“我打小儿同徐景昌就谣言不断!别特么才看到一男一女,就想起奸.情了!那是太傅,是随便死的起的人吗?”说毕,喊了宫女来,服侍他穿衣。
小朝会暂停,中枢立刻知道了叶太傅难产。陈凤宁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袁首辅唤了个太监来道:“凶险的紧么?”
太监躬身道:“回阁老的话,太医说是宫缩乏力,且看今日情形才可知。”
读书人,多少背了几本医书装门面。听到宫缩乏力,都知不好。袁首辅眉头紧皱,他自从彻底投了昭宁帝,与庭芳的隔空合作就多了起来。虽有许多政见不同之处,然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昭宁帝想改革,从内阁到地方,皆是阻力。天下不改不行了,但想要改革真正实施,眼前的守旧党必要清除干净。叶庭芳或执政经验不如他丰富,但他们夫妻的圣宠,无人能及。强大的盟友一旦死亡,他未必就能战胜旧官僚。
昭宁帝冲到定国公府,众人慌忙跪迎。他来的太多,公府的人倒也不很慌乱。徐景昌抱着庭芳,不好动弹,昭宁帝便在外说:“该干嘛的干嘛,别裹乱!行礼不在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