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搬动输液室的躺椅架成床,安小佳放好叶臻又回车上找了条毛毯,陶可奔前跑后拿药。直到坐定,才齐齐舒了口气。
“你们老师?哟,这么年轻啊。”中年护士慈眉善目,一边帮忙一边宽慰:“你们也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这年头,前两天还送来一个呢,公司老总,三十来岁就脑梗阻。”
安小佳等着护士走开,也凑过来说:“听见没有?专业人士发话了,没问题。咱们国家知识分子平均寿命58岁,英年早逝的多得很,基本因为过劳。”
陶可红着眼眶问:“安小佳,你确信你在安慰人?”
安小佳嘿嘿一笑,靠在躺椅上:“上回老头也是这样,明明还在和我说话呢,说着说着就倒下去了。当时就我一个人,还有五只猫,你去了苏州,胖子和李三儿上课,我也是大费周章才把他送到医院。”
陶可问:“管教授现在怎样?”
“老头好得很,行动挺利索。”安小佳叹口气:“你说美国有什么好,要是让我丢开年迈的父母,别说是美国,火星我也不去。”
“我反正是把老头当自己爷爷了,能留校我就留校,不能留我就去隔壁大学。离了我,老头、师母,猫都没人照顾。”安小佳指指叶臻,说:“陶可,你也珍惜点。”
陶可咬着下唇不说话。
安小佳捏着叶臻的鼻子:“这样的人也说晕就晕了呢。”
陶可拍开他的手,安小佳笑着躲:“干吗?又捏不死。”
安小佳对着叶臻左看右看:“这人长得是好看,就是心眼不好。偏偏还跟个超人似的,又带博士,又带硕士,又给本科上课,写论文,开讲座,搞课题,评职称,考核,要帮人打官司,还得替你和燕杨烦…哎呀,我说说而已,你别哭啊!”
陶可扑簌簌掉眼泪,安小佳轻轻帮他擦:“行了,别哭,你这小孩太脆弱了,躺着那家伙最担心你这点。”
陶可点点头。
“坚强点,”
安小佳拍拍他的肩:“叶师叔挺不容易的。我家老头说,学校这一批年轻教师,就数叶臻最谦和,眼界开阔,不毛躁。老头傲气了一辈子,挺少夸人的。”
陶可说:“他还谦和?你看他接案子,专挑钱多的。”
“个人恶趣味啊。”安小佳感慨。
“对了,胖子呢?”
“他啊,”安小佳说:“去参加什么什么研讨会了,人家都是马老师了,风光的很。”
两人说说停停,不知不觉天色已蒙蒙亮。安小佳把人送到家便回了宿舍,陶可照顾好叶臻,已经六点出头,他在沙发上坐了半刻钟,敲门喊燕杨起床。
燕杨一见陶可吓一跳:“老师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陶可说:“冻着了,冰箱里有面包牛奶,你自己吃。”
燕杨问:“师公呢?”
“还没起床,”陶可爬上床,缩进还有暖意的被子:“别磨蹭了,早点去,好好考。”
“哦,”燕杨犹犹豫豫答应着,带上了门。
陶可勉强睡了小半个小时,很不安稳。
燕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陶可抱着被子睡到叶臻身边去。叶臻仍是不醒,陶可每隔五分钟就要爬起来探探他的呼吸,最后干脆不睡了,靠在床头边看书边看着他。
燕杨回来,看样子考得不错。
陶可夸了他两句,燕杨突然问:“师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陶可说:“没有啊,累了在睡觉。”
“你别哄人了,你看你那张脸,就差哭出来了。”燕杨推开门看看叶臻,觉得的确像是睡着的,挺纳闷。
陶可说:“没哄你吧,你看电视去。”
“不了,我去上自习。”燕杨拎起书包,观察陶可的表情,决定还是留在家:“我借师公的书房用用。”
晚上七八点时候来了个电话,燕杨催陶可接,陶可觉得不太方便,但不接它却一直响,最终只好把听筒拿起来。
来电话的是位女性。
听见陶可的声音她犹豫了片刻,然后问:“请问叶臻在家吗?”
陶可说:“在,但他睡着了。”
“哦…”这位女士停顿了一会儿,非常客气:“请问,您是谁?”
陶可有些脸红,小声说:“我是他学生…”
“哦。好吧,麻烦您转告他,醒了以后拨这个电话可以吗?号码是213-xxx-xxxx。”
“嗯。”
对方道谢后挂了电话,燕杨凑过来问:“谁的?”
陶可摇摇头,燕杨看看号码:“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
燕杨上网一搜,说:“洛杉矶。”
“不是洋人,”陶可捏捏下巴:“中国人。”
时间慢慢过去,叶臻睁开眼睛,发现有个人缩成一团靠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咦?”叶臻抖开被子把那人裹进来:“哎哟,冻得像冰一样。”
陶可嗯一声,又蹭近了一些。叶臻笑笑说:“咦咦咦?今天怎么了?”
他想调整一下位置,谁知刚抬起半个身子脑袋便嗡嗡响,只好再躺下去。这一躺却牵动了陶可。
陶可猛然趴在他身上,啪嗒啪嗒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