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那些小心思_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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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拥着她,低低含住那些晶莹的泪花,那是梓玉的心,他不舍得。他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跟她说,可时间万分急迫,他等不得,梓玉等不得,腹中孩子更是等不得,所以秋衡只能一股脑交代,“梓玉,无论北燕传什么信来京,都不要信。如果说朕死了,就当朕死了,你将那道折子拿出来,由你垂帘,其余的朕都安排好了。”

  梓玉还揪着他的衣襟,死活不撒手,秋衡又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去吧,记得朕说的话。” 他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眉眼舒展开,好像山间的翠竹又宛如小溪里的碎金。

  梓玉痴痴看着还想说什么,秋衡使了个眼色,有人从后头将她一掌打晕。梓玉顺势软绵绵地栽倒在皇帝的怀里,入目是那人天青色的束腰长袍,腰间还悬着她打的丝络,她的鼻尖全部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还有他紧紧拥着她又慢慢松手的触觉……

  恍恍惚惚间,梓玉似乎看见那个人立在一片火光里,两个人隔得那么远,她居然都能看清他的模样。

  那是她自豆蔻年华就记得的脸,深深铭刻在心里,永不会忘记……

  他问:“梓玉,如果我变了模样,你还能找回我吗?”

  他说:“那你好好摸摸我,别将我忘了。”

  她怎么可能会忘呢?

☆、第108章 京城危机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一直没有停,且越下越大。凛冽的北风刮起厚厚的雪珠子,能够迷住人的眼。

  白茫茫的萧索天地之间,传来达达马蹄声,还有车轮辗过积雪的吱嘎吱嘎。只见一队银衣铠甲并黑衣侍卫面色肃然地拱着辆简易马车,正由北往南井然有序的疾驰。马蹄轻快,扬起地上的残雪,铺天盖地散在天地间,落在人脸上、手上,很冷,却没有一丝停歇。

  那日粮草被截、皇帝被突袭的夜里,他们这一行护着皇后从北燕围城的军队中突出来,已经一路快马加鞭走了两日,未曾歇上一时半刻,如今陵州城近在眼前,也依旧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生怕遭遇北燕的围攻。

  钱串儿跨在马上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又拢在唇边呵热气,心里直骂这天气真是见了鬼,若不是因为这突然的十月飞雪,他们不至于沦落至此,陛下更不会以身涉险!钱串儿知道陛下宠皇后,愿意对皇后好,可——是不是太好了些?那日夜里,皇帝分出兵力和指派所有暗卫给皇后护驾。为了掩护皇后离开,更是特意安排几处兵力同时突围,也不知陛下现在到底如何了……这么担心着,钱串儿不自在地往马车里瞟去。

  这马车里的自然是梓玉。

  她自从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再开过口,只独自一人在这车里,发呆,出神,自责,懊悔,还有一遍遍地回忆恍恍惚惚见到的秋衡立在火光中最后的那个身影。他腰间系的丝绦还不断地在眼前摇晃,她身上似乎依旧残留着他的温度,甚至一闭上眼,梓玉就感觉有人在微笑地注视自己,那人只要稍稍一低头,便能亲上她仰起的脸,还有,他抿起嘴角眉眼舒展开的清隽模样,眼儿弯弯,好像天上的月,没有清冷,全是暖意,亦全是她无尽的思念。

  只要一想到将秋衡一人孤独地留在那儿,生死未卜,梓玉就难受的不得了。再一想到成婚一年内两人曾经有过的甜蜜,哪怕是曾经的争执,梓玉便愈发悲恸——若不是自己固执地追随于他,又怎么会让他分心照顾自己?这些兵马、暗卫还有护甲本都应该是留在他身边的,可现在他通通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梓玉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不自责?她不想他出事呀,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他们的骨肉,她也想与他共白首呀,那个傻子!

  天气有些冷,梓玉拢着衣襟蜷缩着,眸子紧阖。

  若是有他在,必然不会这么冷,若是有他在,她也不会这么无助与难熬,若是有他在,这份初来的喜悦不会消失的那么快。

  可是,偏偏他不在。

  这个念头不断折磨着她,梓玉的心好痛,痛到想要放声哀嚎,却才发现痛到极致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会难受的窒息。手轻轻摁在小腹上,眼角涩涩的疼,梓玉蜷得更紧了。只这样,她才不那么的难受,才可以勉强呼吸……

  皇后一行回到陵州的时候,陵州城内刚刚开始乱成一团。因为皇帝御驾亲征在北燕腹地被袭的消息这两日将将传回来,好容易稳定又奋起的军心又彻底动摇——连皇帝都遇袭了,他们还怎么打?而刚刚安定下来的百姓更是纷纷收拾行囊重新上路,一时间流民四窜,军心不稳,情况不大妙。

  “娘娘,到陵州城了。”钱串儿在车外提醒道,“城内有些乱,咱们直接往京城赶吧……”他本没有指望皇后会有回应,孰料里头那人竟断然说不,并吩咐一行人在陵州休整,所有兵马即刻归军,暗卫则分批潜入北燕探寻皇帝行踪。皇后的脾性钱串儿是了解的,所以也不再多劝,只将皇后的旨意传下去。

  ——梓玉留在此处,一来是想稳定军民之心,二来,自然是要等皇帝回来。

  陵州城内陆续有被冲散的败兵且战且退回来。部分是之前护送粮草的,还有是大周这次的主力大军,更有那一夜被包围突袭的军队,伤得伤残的残。梓玉立在城墙上看着逃回来的军卒,心中凄凉无比。她好希望能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可越这么期盼,越是换来一次次失望。

  而将这些散兵游勇带回来的消息凭凑起来,形势很不容乐观。

  据闻御驾亲征北燕,初时势如破竹一连攻下数座城池,可天气陡然突变,粮草补给不及,皇帝不得不在城中休整。北燕趁机截断后方粮道,又将皇帝困于城中。皇帝率兵坚持几日,但城中粮草不足,北燕又拼劲了全力,而大周各路援兵受阻迟迟到不了,无计可施之时,皇帝不得不强行派兵突围。双方混战之中,便失去了他的踪迹。有人说见到皇帝被俘,还有人说皇帝被杀,更有人说皇帝为不受屈辱*而死……

  各种消息纷繁杂乱,却同样的让人绝望。梓玉的心越发的凉,那种无尽的痛苦无人倾诉,只一点点将她吞噬,她却不得不强撑着告诉自己皇帝一定会回来,她一定能等到他!

  因为皇帝失踪,群龙无首,大周士气极大受挫,而北燕趁机卷土重来,铁骑凶悍,一路攻至陵州城下。战事又起,战火又燃,形势着实危及,皇后有孕在身,众人不得不再劝皇后以大局为重速速回京。

  梓玉抚着小腹,咬咬牙终于点头。

  因为皇帝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回京,京城里头只怕会闹起来,最糟糕的,便是别有用心之人会趁机作乱彻底变天。既然皇帝亲手将江山交给她的手里,梓玉就不能再依着自己的脾气固执任性,她必须得替皇帝、还有腹中的孩儿好好将这江山看住!

  如此打定主意,梓玉即刻率人归京,一分一毫都不敢耽搁。

  待她马不停蹄的归京,皇帝御驾亲征失踪的消息果然已经传回京,京城内乱哄哄的,而大周都城祁州城外更是积聚了不少北边过来的流民。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谣言四起。比如之前的皇帝已经死了,再比如北燕会打到京城底下……

  朝堂众臣也是急得团团转,虽然如今的朝廷已经被秋衡练到没有他都能正常运作起来的地步,可这种危及的时候没个主心骨就是不行,一群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摸不到头脑,甚至有人私下在说另立新帝的事了,恰好皇后从陵州赶了回来。

  目前形势不好,梓玉顾不得身子劳累,当即让钱串儿宣内阁及六部诸臣进宫。

  ——大周数百年基业,何时有弱质女流议政定策的先例?哪怕现在危及重重,哪怕这人是皇后也不行!何况,她还是齐不语的女儿,齐不语才被皇帝给整倒了,谁知道皇后有没有安什么好心?

  众臣聚集在皇帝寻常议事的千秋殿内,自然是不服,言谈之中很是犀利。他们骂皇帝骂惯了,现在也不会顾及你是个女子就收口。一个个对着千秋殿中间空着的蟠龙宝座捶胸顿足,口中高声呼喊皇帝,更有人暗讽皇后妖媚惑主,想要趁此机会把持朝政,话里话外实在难听。

  梓玉也不反驳,她着一身深青翟衣端坐在蟠龙宝座旁边的凤位上,挑眉静静看着底下众人。待哀嚎声音小了,才缓缓起身,一双凤眸冷冷睥睨四下,气势骇人极了。众人一滞,梓玉淡然道:“诸位的忠心日月可鉴,可现在陛下在外头为国尽忠为民尽力,诸位不说替陛下分忧,怎么就知道哭号?不知情的,还只当你们一个个盼着陛下出事呢!”

  这话说的极重,直接扣了顶大帽子上来,众臣立刻收敛住哭意,戒备地看向上头那人。

  宽大的翟衣衬得梓玉越发消瘦了,她继续道:“本宫召诸位进宫并不是为了妄议朝政,而是替陛下知会诸位一声,这朝中之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各司其职,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你们该忧心的事!不要以为陛下看不见,你们就一个个存了自己的心思,随敷衍了事!陛下的乖张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待他回来,你们也不想不好收拾这场面吧?”

  众人听出味来了。皇后叫他们进宫不是想干涉朝政,而是来下定心丸的——其实皇帝生死未卜,他们就是需要一个主心骨。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口口声声又是陛下前陛下后的,他们心里头好像稍微安定一些。

  此后,梓玉又留兵部的人下来闻讯如今的战事如何。那些人苦着脸回道:“娘娘,陵州又失,北燕气焰极盛,兵分两路长驱直入,臣等正勉力相抗。”看他们耷拉着脸的模样,梓玉就知道如今形势肯定比他们说的更加不妙。——的确,兵部虽然说正在勉力相抗,可在秋衡之前连续两个皇帝皆推行文治,重文轻武,到了他这一朝能用的大将就不多了。现在南蛮、东边倭寇还有北燕这几路一起交火很有些捉襟见肘。

  “对本宫说实情,最糟糕的情形会是如何?”梓玉问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江山毁在自己手里。

  兵部的人战战兢兢道:“娘娘,北燕这回并不在其他地方恋战,只往京城来,看来他们想直取京城,而与之相对的,我们的士气却又一路大跌,只怕……”

  话中未说完的意思很明显,只怕是要围京啊!梓玉心中一沉。她虽不懂军事,可也知道战事是瞬息万变,之前大周士气大振,不过是因为皇帝御驾亲征之故,现在皇帝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士气必然受损,兵败如山倒,此消彼长,对方肯定就会占了上风。

  事态紧急,梓玉以皇帝的名义下旨令祁州府做好防固之策,又急调南方各地兵马北上。

  可北燕的动作实在太快,不过短短十天,数万铁骑就团团围住祁州城。他们并不进攻,只死死堵住四方城门,在城外安营扎寨,以逸待劳,围点打援,一时间各路援军也近不得祁州。

  如此一来京城人心更加慌乱,想逃也逃不出去,只能无望苦等。

  百姓纷乱,朝中更是乱如麻。众臣聚在崇文大殿内议论纷纷。有人主战,与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也有说北燕这样只围不攻必然是想要咱们割地送钱,不如坐下来议和算了,还有和稀泥不敢表态的……众人针锋相对,争辩的不亦乐乎。

  可当今皇帝生死未卜,没人主持大局,众臣根本吵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显得愈发凌乱。

  拥立新帝一事已经箭在弦上避无可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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