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不小心将对话听了个全的许道宣,登时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互相换着赶了整整四天四夜的路,终于在第四天深夜赶到了风都。
此时早过了夜禁时分,城门紧闭。夜深霜寒,薄暮与楚玉两人在城下喊了半天门,没得到丝毫回应,无奈之下,只得抬出了薛云深的身份。
手上执着薛云深的信物,薄暮提气扬声道:“城上将士听令,我乃墨王殿下随从,王爷亲临风都,还不快快开门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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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风都守将,连着忙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眯了会儿眼的宫将军,大半夜被仆从自床上挖起来,委实是很有怨言的。
这怨言等他听了通报,说城外来人自称是三皇子时,倏地变成了火冒三丈。
“好啊,”宫将军咬牙切齿地骂道,“才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冒充的。”
“林副将何在!”宫将军气势汹汹地点兵点将。
“将军,您忘啦?您昨儿晚上为了犒劳林副将,将您珍藏多年的酿豆腐拿了出来,结果惹得林副将肠胃不适,这会儿正在医馆里躺着呢。”
宫将军一哽,立马换了个副将:“曹副将何在!”
“这个……”仆从小心翼翼地觑了自家将军的脸色,尽量委婉地提示道:“曹副将日前为国捐躯了。”
听到这个,睡眼惺忪的宫将军登时神清志醒。
曹副将原名曹大旺,是宫将军直系,一手提拔出来的副将,好不容易看着他成了家立了业,两日前一家老小,连同才三岁的婴孩都被那遭瘟的畜生给害了。
惨失左膀,宫将军大恸,与另外一位林副将,连着追查了两天两夜,才把那混进人堆里的生石花给找了出来。
宫将军抹了把脸,疲惫道:“去牵马来,我上城墙看看去。”
“哎!”仆从应了声,走了没两步,又转回来,迟疑不决道:“将军您不带人跟着吗?”
宫将军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低声道:“不了。”
等仆从牵马过来,老当益壮的宫将军动作敏捷地翻身上了马,而后轻轻叱了声,飞快消失在夜色中了。
另一头,薄暮喊得口干舌燥,半晌没见城门打开,正有些惴惴不安时,忽然听得城墙上传来句声若洪钟的叱骂:“兀那小儿,竟敢假扮三皇子!今儿就教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薄暮以及马车里其他人:“……”
“这个将军实在勇猛。”
薄暮与楚玉不约而同地想道。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胖墩墩的宫将军站在墙头,口若悬河辞不带重地将薛云深骂了个狗血淋头。薄暮几次意欲强行插嘴,屡屡因为嗓门不够大而败下阵来。
好不容易等宫将军停歇下来,薄暮正要一鼓作气,却遥遥望见宫将军大手一挥。
紧接着,两个硬邦邦的字音随风传了过来:“放箭!”
训练有素的将士得了指令,当即拉弓如满月。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低沉嗓音,挟着与生俱来的天然威势,怒喝道:“放肆!”
将士手中淬了寒光的箭矢,险险停住了。
宫将军耳朵被震得生疼,一时之间竟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一道墨紫色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
“宫灯长寿花,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本王究竟是谁。”
平心而论,为了避免吵醒浅眠的许长安,薛云深声音的确不算很大,但足够耳目素来灵敏的植物人听见了。
前提是,他刚刚没有束声成线地对着宫将军的耳朵。
于是听又听不见,看又看不清的宫将军,急得铜铃大的眼睛更大了,他挥手招来最近的士兵,让人大声将紫袍男人的话重复一遍。
“将军!下面真是三皇子殿下啊!您下令开城门吧!”
宫将军什么都没听清,以自以为小的嗓门回道:“我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耳朵险些被震聋的可怜士兵:“……”
迫于将军淫威,士兵不得不壮着胆子,再次重复咆哮了一遍,这回用足了吃奶力气,连城下的薛云深头听了个清清楚楚。
奈何宫将军还是没听清。
眼见宫将军又要自以为小声地说话,士兵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预想中的打雷声并没有想起。
没听见声音但是看懂了嘴唇动作的宫将军,慌忙提着他那没穿齐整的官服,边屁滚尿流地从城墙上滚下去,边声若雷霆道:“迎驾!迎驾!快开城门!”
等宫将军满头大汗地率领着一干士兵,以蝗虫过境之势滚到薛云深脚边时,好巧不巧地将许长安吵醒了。
“怎么这么大的轰隆声?”许长安揉按着额角,从马车里探出半边身子。
夜幕浓稠,狐裘胜雪的青年,犹如盈盈皎月,自漆黑的车内露出身形。夜风轻柔拂过他仍带有睡意的精致眉目,只在悬着玲珑明珠的额间略一停留,便烟消云散似的吹远了。
这一刻,斗胆抬起头来的风都士兵,都以为自己见到了月中仙。
然而下一刻,月中仙忽地被人推进去了。
“仔细受了风着凉。”薛云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将许长安按回了马车。
听见墨王殿下声音而回过神来的士兵们,纷纷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唯恐没人发现自己直视了王妃容颜。
薛云深原本想,那句话怎么说着,好好让宫将军尝尝他的厉害,但不巧许长安已经醒了。为了王妃的身体考虑,薛云深不得不先放过了耳聋眼花的宫将军。
“起来吧。”薛云深抬了抬手。
宫将军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嘴里道:“夜深不便,还请王爷暂时到寒舍将就一晚,明早起来,待下官收拾了城内原巡按的府邸,再请王爷……”